半夏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話,她靜靜的看著杜司年,眼前的少年,她真的愛了很多年。

還記得最初相識的時候,他們還不懂兒女情長。

轉眼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終於懂了所謂的情情愛愛,卻又因為一場誤會,分別兩地。

其實現在想來,他們好像也沒有分開太久。

再次看到這張熟悉的面龐,心裡倒也沒有多麼的陌生。

可確確實實是陌生了的。

例如那爬上眼角的皺紋,例如那生疏客套的語氣……

半夏的心裡五味雜陳,又是欲言又止。

杜司年便溫柔的說:「你不必怕我會糾纏你,我不會的,對你,我將永遠心懷愧疚,亦會用盡一生替你祈福,只求你,未來一生,平平康康,無病無災。」

「謝謝。」

過了半晌,半夏才擠出這麼兩個字來。

其實到了現在,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了。

他們的中間隔了太多太多,雖然一切的誤會都已經解開,可……

想到這裡,半夏垂下了眸,「我釋然了。」

聽到這句話,杜司年微微怔了怔,有那麼片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他呆呆的看著半夏,眼裡流露出了一絲不甘,更多的,還是心酸。

可自己應該開心的,不是嗎?

畢竟她已經釋然了。

她選擇忘記以前的種種不愉快了……

杜司年深深呼了口氣,「也好。」

明明曾經的他們是那樣的無話不說,那樣的親密無間。

可現如今,他們卻是如此的生疏,彷彿只是兩個不常聯絡的友人。

說不心酸是假的。

便是半夏的心裡,也依舊是難受的。

他們對視了幾秒,好幾次欲言又止,好幾次嘆氣不語。

禾昔不知所措的站在旁邊,卻是什麼忙也幫不上。

許久,半夏終於說道:「我們該離開了。」

杜司年愣了愣,「可有想去的地方?」

其實不該問這些,畢竟問了她們也不會說。

而即便說了自己也無可奈何。

可半夏還是淡淡的回道:「沒有,走一步看一步。」

說完,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那就,告辭了。」

杜司年跟著點了一下頭,「好。」

告辭。

這兩個字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只能在心裡默默唸道。

眼見半夏抬步離開,杜司年又抬起頭來,「是就此別過了嗎?」

「或許吧。」

半夏溫柔的回應,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倒是逐漸輕了。

杜司年好像鼓足了勇氣,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

當四目相對,他又再次無語凝噎。

半夏終於揚起了一個微笑,「就此別過也是好的,不是嗎?」

杜司年其實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

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很怕自己說錯話。

可又怕自己說不出話。

糾結了半晌,他才輕輕點了點頭,「是啊。」

他終於鼓足勇氣,目不轉睛的看著半夏,眼神含情脈脈。

「這一生,我想要的太多太多,想要一世安然,想要自在灑脫,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想此生遇得良人不散,可我何德何能遇良人?即便遇了,也是把握不住的。」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苦笑一聲,「是我涼薄且

愚笨,負了諾言,負了你,現只求你,此生此世安然無恙,即便一別兩寬,我亦心滿意足。」

半夏愣了愣,隨即突然張開雙手,輕輕摟住了他。

杜司年的心裡咯噔了一聲,一股暖流從心底蔓延到了全身。

他就那麼僵硬的站在原地,好一會才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半夏。

半夏溫柔的拍了拍他的後背,爾後便輕輕鬆開了手。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杜司年的手還僵在半空,好一會兒才收回手,他淺淺一笑,「恩。」

話語間,半夏終究還是繞過他,走進了人群裡面。

杜司年不太敢回頭。

似乎是不想看她逐漸遠去的身影。

他倔強的站在原地,逐漸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半天也不低下頭來。

眼裡的淚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本就不由人。

本就是自己該受的……

禾昔匆匆忙忙的追上了半夏,「半夏,你明明是喜歡……」

「你不是也喜歡那位公子嗎?你又為何不留下呢?」

半夏直接一句反問,頓時讓禾昔無話可說。

禾昔便嘆了口氣,「年紀小的時候,時常會聽老一輩說什麼命裡命外的,我便總覺得他們神神叨叨的,人的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嗎?怎麼那麼大年紀了,竟還相信那種東西。」

「可是後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看的多了,經歷的多了,我方才知曉,原來世間真的有命,而每一個人的一生,彷彿都是命裡註定好的一樣,根本由不得人。」

「我時常想啊,我的每一個選擇,不都是來自我自己的內心嗎?所以我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可是我又想啊,如果是命裡註定我會那樣選擇呢?那是不是我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命裡註定好的?」

禾昔淺笑盈盈的說著,一邊已經跟著半夏逐漸走遠。

「雖然說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誰又能夠確定,我們自認為掌握在手中的一切,不是命裡安排好的呢?」

說到這裡,她轉頭看向半夏,「或許你我命裡缺愛。」

半夏只是笑了笑,「這次可是真的走了。」

「是啊。」

「真不會回頭了。」

「我知道。」

「你確定不再爭取一下嗎……」

「命裡有緣自會重逢,命裡無緣,只當各自安好。」

禾昔笑著說:「我看的很開,走吧。」

「……」

再看皇宮之內,雷雨田已經把人扛了回去。

且回去的一路時不時還會調侃逸辰幾句。

「方才宮門口的那個姑娘,是不是在說喜歡你?」

逸辰給了他一記白眼,「一個刀口上討生活的,懂什麼喜不喜歡?」

「我不懂,你懂?」

「我就算不懂,也有人喜歡我。」

雷雨田:「……」

這種人,到底是怎麼被公主殿下留在身邊的?

瞧他得瑟的樣!

「瞧你一步三回頭,第一次被人喜歡吧?」

逸辰一時無語,「關你什麼事?」

「自然與我無關,但你已經連續兩次踩到我的腳了。」

逸辰:「……」

有嗎?

他怎麼不記得?

他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連忙加快腳步離開了那裡……

還是趕緊回姑娘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