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婦人尖叫,二毛煩躁翻身,打他記事兒開始,類似的事情瘸子就沒少幹,不過瘸子也有個能耐,那就是總能及時抽身,從沒被人抓到過。

不多時,瘸子晃晃悠悠的自北面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捆香蒲,夏夜蚊子多,這東西可以驅蚊子。

次日清晨,二人起身上路,瘸子從不在縣城和鎮上討生活,總是去偏遠的村落,按照他的說法是縣城鎮上都有鐵匠鋪,跟人家搶生意容易捱揍。

此番上路,二毛推著獨輪車走的很快,前面就是萊州地界了,如果瘸子沒有撒謊,萊州的望海村就是他出生的地方,這麼多年來瘸子對他很是苛刻,氣沒少給他受,罪也沒少讓他遭,故此他一直懷疑自己是被瘸子拐走的,如果趕到望海村證實了瘸子說的都是真話,那瘸子就是有恩於他,以後得對瘸子好點兒。

走出沒多遠,後面又傳來了急切的馬蹄聲,知道來人不少,二人急忙靠邊讓路,不多時,七八個武人策馬而來,轉瞬之後絕塵而去。

辰時,二人又遇到一撥策馬東去的人,這些人騎乘的也不是尋常馬匹,行色匆匆,多有焦急。

臨近中午,又遇到一撥兒,眼下九州各地有很多練氣術士和練武武人創立的宗派,不同宗派的穿戴也有所不同,這些年跟著瘸子走南闖北,二毛多有見識,“這些人好像是雍州玄天宗的。”

瘸子此時正抓著一把自路旁摘來的酸杏吃的齜牙咧嘴,聽得二毛言語,咂舌點頭,“對。”

“雍州離這兒有好幾千裡,他們大老遠的跑這兒來幹什麼?”二毛不解,青州是大夏最東面的一個州,遠離中原腹地,沒有很重要的事情,外人一般不會往這裡來。

“我哪知道,要不你追上去問問?”瘸子隨口說道。

“昨天那三個人說話我聽到了一些,”二毛說道,“他們好像要去海邊找什麼東西,上午過去這三撥兒很可能也要去海邊。”

“望海村就在海邊,”瘸子塞了個杏子到二毛嘴裡,“他們要是打起來,搞不好會連累到咱們,要不咱們還是別去了。”

二毛咬破杏子,酸的直皺眉,急忙吐掉,“你不帶我去望海村,是不是心裡有鬼啊?”

“我心裡有個屁鬼,”瘸子多有得意,“你的身份一點問題都沒有,你就是望海村的,你就叫李二毛,不怕任何人查證。”

“誰會查我?”二毛不解。

“別囉嗦了,趕緊走吧,快到了。”瘸子隨口岔開了話題。

眼見即將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二毛多有激動,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推著獨輪車一路疾行,瘸子腿腳不方便,跟不上,自後面連聲吆喝,讓他走慢點兒。

午後未時,二人翻過一座山脊,清爽的海風迎面吹來。

就在二毛放下推車,吹風納涼之時,瘸子自後面跟了上來,手指東北,“看見五里外的那個村子沒有,那裡就是望海村。”

循著瘸子所指,二毛看到了那個位於山腳下的村落,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戶人家,村子的後面是一座大山,村前很是平坦,三里之外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故鄉就在眼前,二毛激動非常,推著小車兒一溜小跑兒。

瘸子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跑那麼快乾嘛,你又不知道你爹孃埋在哪兒。”

“村裡人肯定知道。”二毛歸心似箭。

下午申時,二人終於氣喘吁吁的來到村口,由於午後炎熱,很多村民都在村口納涼。

瘸子沒有急著帶二毛去祭拜他的爹孃,而是招呼二毛支起爐子,擺好打鐵磨刀的傢伙,然後催促二毛大聲吆喝,招攬生意。

打二毛八歲開始,扯著嗓子吆喝這事兒就是他在幹,起初他還不好意思張口,奈何經不住瘸子的訓斥和逼迫,用瘸子自己的話說,這都是為他好,一個大男人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更不能人一多就膽怯緊張,不敢開口。

望海村很是偏遠,平日裡很少有鐵匠會跑到這裡來,二毛一吆喝,很快就圍了一群人,農具壞了要修,菜刀鈍了要磨。

就在村民詢問價錢時,平日裡一直唯利是圖的瘸子竟然一反常態,“不要錢,不管是打還是修,都不要錢。”

販夫走卒,走街串巷,為的無非是賺錢餬口,瘸子的這番話直接令一眾村民傻眼了。

就在此時,瘸子出言問道“大夥兒還記不記得咱村的李栓柱?”

“栓柱?”有大嬸兒接話,“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對,”瘸子說道,“十幾年前颳大風,他家的房子塌了,一家四……三口都被砸死了。”

一位老人認出了瘸子,“哎呀,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帶走栓柱家二小子那個貨郎。”

“對呀,老哥兒好記性啊。”瘸子笑道。

“這麼多年不見,你改行啦?”老人問道。

“沒辦法,生計所迫。”瘸子說道。

不等瘸子介紹二毛,幾個村婦便圍住了他,“哎呀,這就是二毛啊,都長這麼大啦!”

此前二毛一直對自己的身世多有疑惑,見到眼前情形,再無半點懷疑,他從小就跟著瘸子四處漂泊,早就學會了說話討喜,與這些婦人也沒有半點生分,都是一個村子的,總能論上輩分,婦人們不是他的遠房三姑就是表親四嬸兒。

眾人與二毛說話之時,瘸子一直在旁邊側耳細聽,此前他曾跟二毛說過自己帶走他的經過,但二毛總是存疑,而今村民所說與他所說完全相符,當年大風過後,李栓柱家的房子塌了,村民們自房屋廢墟中救出了二毛,當日恰好瘸子挑著貨擔來到此處,眼見村民正在為如何安置二毛髮愁,便主動提出要收養他。

即便村民們已經說的很是詳細,二毛仍然追問細節,眾人只道當日他被沉重的房梁壓在了牆角,是好幾個壯漢合力抬起房梁,將他自裡面挖了出來。

眼見時候差不多了,瘸子便打斷了眾人,讓二毛抄傢伙幹活兒,為村民們修犁磨刀。

瘸子不收錢,村民也不客氣,紛紛自家裡取出需要修理的器皿和破銅爛鐵,該修的修,該打的打。

二毛了了一件心病,心情舒暢,乾的熱火朝天,村民也不好意思白佔他便宜,什麼鹹魚海菜,也都送了一些。

一直幹到傍晚時分,村民方才逐漸散去,攤子附近只剩下兩個婦人,她們都是媒婆,見二毛長的一表人才,有心為他做媒,讓他做上門女婿。

見二毛並不接話,其中一個媒婆出言說道,“哎呀,害什麼臊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屁股上面……”

不等媒婆說完,瘸子便急切插嘴,“哎,小嫂子,你過來看看,這把菜刀你需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