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的時日定得倉促,沈清棠甚至來不及再回陵川一趟。那裡有安濟坊,杏花巷,還有他們的家。

裴琮之看她眉眼寂寂,將她輕摟進懷裡,溫聲安撫,“無妨,等我們到了上京,我會派人去趟陵川,康大夫那裡我也會安排妥當。你若是想回去,我們安定下來後,我再陪你回去看他們。”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臨行前,江齊言來送他們。

他對於自己跟著掩瞞裴琮之身份騙她也有幾分歉疚。

“對不住,本來還以為不告訴你,你就可以永遠在陵川過自己的日子。”

他實在不想將沈清棠牽連進來,卻奈何屢屢都將她牽扯進漩渦裡。

上次瘟疫一事如此,如今又是如此。

他的愧疚沈清棠看在眼裡,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我知道義兄也是為我好。”

真是個心地善良,天真單純的好姑娘。

她對於他們說的那些話,並不起疑。

快馬快船,幾日便可到上京。

裴琮之帶沈清棠到一處宅邸,是高門闊府的深宅大院,匾額上有“裴府”二字。

他緊緊牽著她的手,“這是我們的家。”

帶她進去,裡頭一應丫鬟小廝都得了訊息,垂首低眉,候在庭院。

當頭的是兩個丫鬟,水彎清眉,生得齊整的臉。

裴琮之對她道:“這是蒹葭白露,往後貼身伺候你。你有什麼事,吩咐她們便好。”

蒹葭白露齊齊行禮,恭敬喚她,“夫人。”

這一聲叫沈清棠受寵若驚。

陵川城的醫女搖身一變成了內閣首輔的夫人,任是誰都得恍惚一陣。

她怔怔應下。

裴琮之還有要事,需得進宮面見天子。他沐浴更衣,出來時,一身紫色繡蟒官服,襯得眉眼泠然,清貴無雙。

瞧見了遊廊裡的沈清棠,那眉眼裡的清冷才一點點落下去,頃刻間眸光溫柔得不像話。

“怎麼在這兒等著?”

他徑直走過來,聲音也溫柔,牽起她的手,細細交代,“我得先進宮一趟。你在家裡待著,等我回來。”

沈清棠不捨看他,“你要去多久?”

陌生的地方,她總是不安的,格外依賴他。

他自然也看出來。

她現在的神情,和當年他牽她進承平侯府裡時一樣,是膽怯的繡眼鳥,隱隱不安。

他也如當年那般撫摸她的頭,溫柔的眉眼,極盡妥帖的安撫,“清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裴琮之離開後,蒹葭白露陪著沈清棠說話。

她來了一個陌生地方,處處生疏,有心瞭解一二。

奈何兩個丫鬟都知她如今失憶的事,話裡處處小心,生怕一時說漏嘴叫她察覺。

謹慎太過,沈清棠還以為她們是怕自己,沒說幾句,便悻悻住了口。

在上京城的日子不好過。

裴琮之剛回來,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夜裡歸家也晚,總是天色沉沉才回來,有時身上還會帶著酒氣,眉眼也是疲倦的。

他如今重回朝堂,多的是交際應酬。

沈清棠自是心疼他,老遠就提著裙出來迎,扶他回屋裡去。

“怎麼喝這麼多的酒?硯書都不知道攔著些嗎?”她忍不住埋怨,是尋常婦人抱怨自家丈夫的語氣。

裴琮之將整個身子都倚在她身上,靠得這樣近,輕易就可聞到她身上的淡香,沁人心脾。

她方才沐浴過,連發梢都是溼潤的,有意無意拂過他面上,耐人尋味的癢。

他也吩咐要沐浴。

淨房裡備好了水,丫鬟送上來了乾淨衣裳。只是這人醉著,卻不知如何是好。

——裴琮之好潔,輕易不讓旁人沾身,丫鬟也只能在外間伺候。

“我來罷。”

沈清棠屏退了丫鬟,親自來替裴琮之寬衣。是皓如霜雪的柔荑,輕輕解開他的衣帶。

先是外衫,然後是裡衣,最後赤裸袒露的胸膛。

兩人親密無間過那麼多次,她仍是害羞,垂眼不敢看。

“你洗吧,我出去了。”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走,卻叫他一把拽住。還未來得及反應,又陡然被騰空抱起。

迎上她有些慌亂的眼,他挑眉,微微一笑,“娘子陪為夫一起洗,可好?”

那眉眼清明,哪裡有醉酒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