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裡頭消停下來,丫鬟們去淨房收拾,地上都汪著水。方才做了什麼,不言而喻。

蒹葭白露紅著臉,低頭收拾。

帷帳裡,沈清棠累得不行,已沉沉睡去。

裴琮之拿了方幹帕,坐在榻邊為她拭溼發。待發拭乾,又俯身,湊上來輕輕吻了吻她額角。

無人瞧見,他目光裡的繾綣溫柔。

翌日沈清棠醒來,裴琮之已出門去了。

她撐著疲憊痠軟的身子坐起來。

這些日子,裴琮之不管歸家多晚,總是要拉著她在榻上胡天胡地的鬧上一夜。

她夜裡睡不好,白日裡也是半點沒有精神。

蒹葭看在眼裡,拿脂粉在她眼下厚厚壓了幾層,勉強能出去見人了。

“夫人今日可要出去逛逛?”

裴琮之並不攔著她出去,上京城裡識得沈清棠的人他都已打點好了,誰也不敢在她面前說漏嘴,觸了裴琮之的黴頭。

畢竟他現在朝堂勢大,先有赫赫軍功在前,盡得民心。又與現在正在邊境征戰的平南王一脈交好,正是風頭無兩的時候。

沈清棠點點頭,“好啊!”

但她沒能出去。

裴府裡來了一位貴客——是當朝的貴妃娘娘,裴子萋。

她得知了裴琮之帶沈清棠回上京城的訊息,總要過來見見她。

正堂裡,沈清棠在蒹葭的提醒下給她行禮,被裴子萋親手攙起,“不必多禮。”

她也被裴琮之交代,裝作不識沈清棠的模樣,笑意親切道:“你嫁來了這裡,若是按著百姓的規矩,本宮還得喚你一聲“嫂嫂”才是。”

她又拉著沈清棠的手,親親密密,“兄長歸家,陛下特許本宮回來省親。今日嫂嫂隨本宮,回家看看罷。”

裴子萋的家,是承平侯府。

馬車在承平侯府門前停下,兩人在侍女的攙扶中下來,早有人上前推開了侯府大門。

沈清棠陪著裴子萋進去。

先去的地方,是聽禪院。

“這是祖母住的院子。”裴子萋看著這空寂院落,語氣甚是悵惘,“自祖母離世,本宮便再未來過這裡。”

人總是近鄉情怯的,何況如今物是人非,再不是從前的模樣,更是平添幾分惆悵。

再去無沁齋,院裡那棵女貞子樹已經沒了,愈顯蕭瑟寂寥。

“這是本宮和兄長的母親所住的院子,她吃齋唸佛,深居簡出,去歲已病逝了。這院子,從此也叫兄長封了起來。”

沈清棠看著面前的無沁齋。

她什麼也不知道。

裴琮之極少說家裡的事,偶爾她問起來,也總是一句帶過。她知他父母雙親都不在了,怕他傷心,也從未刨根問底過。

然後是歸崖院,西院,裴子萋住的梧桐院……

一一看過。

最後,她們到了銜雪院,只是這裡卻無匾額。

“這是誰的院子?”沈清棠問。

家裡的人已經全然說了個遍,卻是平白多了這處院子。

裴子萋笑著回答她,“這是家裡最小一個妹妹住的院子。”

沈清棠詫異,“娘娘底下還有一個妹妹?”

她以為裴子萋已經是承平侯府裡最小的孩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妹妹,裴琮之從未提過。

“是啊!”

裴子萋點點頭,耐心向她解釋,“本宮還有一個妹妹,她並不是家裡的孩子。原是祖母從前在閨中的手帕交的孫女,因著父母雙亡,無人可依,五歲起便來承平侯府,一直在家裡長大。”

她陷進回憶裡,“她是家中最小,也最是乖巧懂事。府裡上下沒有人不喜歡她的。本宮和她雖不是親姊妹,但比親姊妹更甚。”

那些年的閨中情意,一顰一笑,如今想來,都是唏噓懷念的。

“原是如此。”

沈清棠不疑有他,再問,“那這個妹妹如今去哪裡了?”

裴子萋聽得這聲問,沉默了很久,垂眸黯淡道:“她離家出走了。”

聽這語氣,算不得什麼好事。

沈清棠抿了抿唇,點到即止,並不再問。

逛完承平侯府,裴子萋回宮裡去。上馬車前,她看著沈清棠,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本宮與嫂嫂一見如故,甚是有緣。深宮寂寞,嫂嫂若得閒,就進宮與本宮說說話罷。”

沈清棠自然應下。

夜裡裴琮之歸家來。

他自然知曉裴子萋與她見面的事,挽袖淨手,再去摟抱窗前仰首望月的佳人,情意綿綿,如膠似漆。

頭頂上的聲音溫潤清朗,“今日見過貴妃了?”

沈清棠輕輕“嗯”一聲,“她帶我去了承平侯府。”

現在雖已空置無人,但從裴子萋的描述中,她依稀可見曾經錦繡繁華。

不想那樣偌大一個侯府,如今凋零成這個模樣。

沈清棠且悲且嘆,也覺著奇怪,“我今日過去,不知為何,總覺得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