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司邊乾澀又無味,周禮卻沒有像平時一樣皺眉。

他咀嚼幾口嚥下去之後回答姜明珠:「嗯,帶你去。」

姜明珠覺得周禮這幾天越來越好說話了:「謝了。」

周禮:「該吃午飯了。」

姜明珠:「是哦,你之前是說孩子們也在這裡吃?」

周禮:「嗯。」

姜明珠:「那去看看。」

說完之後她又覺得不太對,「誒,那個劉院長是不是認識你啊,要不你還是別去了。」

周禮之前跟詹語白一起到滇南福利院參加過捐贈儀式來著。

周禮:「打電話讓他們送來。」

因為這句話,周禮理所應當地在姜明珠的房間裡坐下來吃了午飯。

午餐的菜都是姜明珠點的,有魚有蝦,還有幾道青菜,以及她很喜歡的炒飯。

吃午飯的時候姜明珠接到了鄭凜敘的影片電話,她沒在意對面的周禮,就這麼接起來了。

接起影片之後,姜明珠和鄭凜敘說了她和周禮開拓的新思路,以及他們晚上的計劃。

鄭凜敘不太贊同姜明珠親自過去。

姜明珠:「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一定要自己去。」

鄭凜敘無奈。

他正要繼續勸姜明珠的時候,忽然聽見周禮的聲音:「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鄭凜敘:「你和周禮在一起?你不是在賓館房間吃飯麼?」

他的語氣很像是那種家裡小白菜被豬拱了的老父親,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姜明珠:「福利院剛好在這邊吃飯,他怕被認出來就順便在我這裡吃了。」

鄭凜敘:「吃完飯趕緊走。」

這句話很顯然是對著周禮說的。

周禮:「嗯。」

——

晚上要去停車場蹲點,註定是要通宵了。

姜明珠原本的打算是睡一個下午,但躺在床上大腦亢奮不已,根本醞釀不起來睡意。

姜明珠戴上帽子走出了院子,沒走幾步就是飯店。

孩子們已經吃完午飯了,被幾個志願者帶回去帳篷那邊午休。

劉院長在這裡和農家樂的老闆聊天,順便算賬。

結賬的時候農家樂的老闆又例行吹了幾句劉院長的彩虹屁,說他對孩子們好,這些孤兒能遇上他這樣好的院長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劉院長笑得和藹可親,看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的。

姜明珠不疾不徐地跟在劉院長身後去了海灘。

中午太陽很大,海灘這邊沒幾個人,孩子們也都回了帳篷休息。

姜明珠沒走近,找了個位置在海灘坐下來,她看起來並不起眼,像個普通的遊客。

劉院長先是在帳篷外面跟幾個志願者交流了幾句,之後就匆匆忙忙去接電話了。

他接著電話正好路過姜明珠身邊。

「對,走沒有監控的路,你記得找車接應。」

他是邊接電話邊走路的,姜明珠只聽見了這一句,後面的話被翻湧的海浪聲吹散了。

但只有這一句也夠了。

這句話足夠證實她之前的猜測是真的。

姜明珠一路思考著這件事情回到了院子裡,猛地抬頭看到一臉嚴肅的周禮,嚇了一跳。

姜明珠捂住胸口,「你嚇死我了,怎麼沒睡?」

周禮:「你去哪裡了?」

姜明珠:「我去跟劉院長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壓低了聲音,往周禮面前靠近了一些:「我猜得應該沒錯,那些孩子

們就在停車場的那輛大巴上,晚上會有人過來換掉車牌。」

周禮:「你聽見什麼了?」

姜明珠把之前聽見的話給周禮複述一遍。

周禮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下次不要單獨行動,太危險了。」

姜明珠:「應該沒有下次了。」

如果這一次他們成功的話,這件事情會就此結束。

周禮聽見這句話之後心臟驀地一緊。

沒有下次了。

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的相處太過「和諧」了,麻痺了他的神經,以至於他忘記了他們原本的關係。

這件事情一結束,他和姜明珠之間唯一的紐帶也就沒有了。

還有姜明珠的病情……

——

北城。

徐斯衍和原野兩個人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麵包車裡,透過窗戶往外看。

一向沒什麼動靜的食品廠忽然開出了幾輛集裝箱車。

四周已經有警方的人在暗中埋伏了,他們在這裡只是以防萬一。

集裝箱車開走後沒多久,對面又有一輛黑色的奧迪開了到了工廠門口。

原野從座位上抄起望遠鏡,正好看到車子的窗戶降下來。

「***,還真是他。」他一眼就認出了宿珉。

徐斯衍雖然沒有拿望遠鏡,但也能猜到原野指的是誰。

原野:「副駕還有人。」

徐斯衍:「詹語白?」

原野:「看不清,他們開進去了。」

徐斯衍抿住嘴唇沒有接話。

原野放下望遠鏡問他:「四哥那邊怎麼說的?」

徐斯衍:「他直接聯絡警察。」

原野點了點頭,想到姜明珠之後忽然又嘆了一口氣。

徐斯衍:「你嘆什麼氣?」

原野:「我有點擔心珠珠。」

徐斯衍捏緊方向盤。

姜明珠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心裡都有數。

對於這件案子,知道姜明珠心境的人都有一種矛盾心理在。

一方面希望案子儘快了結、兇手伏法後解開姜明珠多年的執念,一方面又擔心她在辦完這件事情之後沒有了求生的念頭。

徐斯衍:「她的心理醫生怎麼說的?」

原野:「顧醫生的意思是想讓我試一試,但我也不確定我能不能把她拽出來。」

徐斯衍:「怎麼試?」

原野:「她說我和珠珠的相處模式有些像她和裴燁桉。」

徐斯衍:「……她對裴燁桉有男女之情是麼。」

這一點徐斯衍也早就想到了,不意外。

原野:「現在不是計較這種事情的時候,不管她對裴燁桉是什麼感情,裴燁桉人走了、回不來了,想辦法把她拽出來才是要緊事兒。」

徐斯衍側過頭看著原野,捏在方向盤上的指關節凸了起來。

他的眼底帶著探究。

原野:「你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徐斯衍:「你不介意她喜歡別人?」

原野:「現在是介意這種破事兒的時候麼?有什麼比她的命更重要的?」

徐斯衍被堵得啞口無言。

原野:「現在只要有人能讓珠珠有活下去的信念就行,對方是誰我都無所謂。」

徐斯衍一直沉默。

他是做不到像原野這樣偉大的。

他的喜歡是獨佔,從來沒有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