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喝完紅酒便睡過去了,車庫裡發生的那件事情幾乎沒有對她產生任何影響。

可另外一邊,賀顯謨卻一整夜沒有閤眼。

他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左手手臂處的紗布看起來格外地顯眼。

臥室的書桌上,除了電腦和書之外,還有一把與周圍的畫風極其不符的瑞士軍刀,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賀顯謨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落在了那把刀上。

他緩緩邁腿靠近,關節分明的手將刀從桌面上拿起,握在手裡把玩,腦子裡又一次閃過了自己幾個小時前的行為。

他抬起左手看著,指尖似乎還殘留著軟彈的觸感,只要一回想起來,體內暴虐的因子就會瞬間甦醒叫囂,可右手冰涼冷硬的刀又在提醒著他現實的殘忍——他今天太沖動了。

賀顯謨不知道周若有沒有被他的行為嚇到,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被他噁心到了,以後說不定會躲著他。

啪嗒。

賀顯謨將刀扔回到了桌面上,轉身走到床邊坐下來,拿起了手機,找到周若的微信對話方塊開啟,刪刪改改快一刻鐘,都沒發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手機也被扔到了一邊。

賀顯謨就這麼起來,坐下,拿著起手機,再放下手機,迴圈了一整晚,直到早晨六點多,外面天亮。

賀顯謨揉了揉乾澀的雙眼,起身去了浴室,衝了個三十六度的溫水澡,準備去上班。

——

“Arthur,你病了?”賀顯謨剛進辦公室,曾旭就被他憔悴的臉色嚇到了。

戴著眼鏡都擋不住眼下的一片烏青,嘴唇也有些發白,一看就是一晚上沒睡。

“沒。”賀顯謨走到桌前開了熱水壺,轉身要去更衣室換白大褂。

曾旭不放心,直接衝上來抓住他的胳膊,“不舒服就請個假,別撐了,你那臉色都——”

“等等,你這小手臂怎麼了?”說到一半,曾旭便發現了不對勁兒,直接捋起了他外套的袖子。

看到上面纏著的一圈紗布,曾旭驚訝了:“怎麼搞的?”

賀顯謨不動聲色地拂開他的手,將袖子拽下來,淡淡地回答:“做飯不小心弄破了。”

曾旭:“……誰做飯能切到這個地方啊?”

賀顯謨直接無視了他的質疑,繞過他去換衣服了。

曾旭看著賀顯謨的背影,眯起眼睛摸上了下巴。

幾分鐘後,賀顯謨換好衣服出來了,曾旭上下打量了他一圈,“Arthur,你不對勁。”

賀顯謨:“你很閒麼?”

曾旭:“今天我不出診,確實很閒。”

他笑著來到賀顯謨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讓我來治療一下你吧,我那可愛的朋友。”

賀顯謨:“……”

“魂不守舍,夜不能寐,上次你這樣,還是跟詩嵐分手的時候。”曾旭嘖了一聲,“讓我猜猜,這次還是因為複合的事兒?”

“不是。”賀顯謨馬上否認。

曾旭:“反駁這麼快,你心裡有鬼。”

曾旭已經確定了賀顯謨就是為了詩嵐夜不能寐的,“她都為了你來倫敦了,有什麼過不去的,你跟她分手這兩年都沒接觸過女人,就算你嘴上不說,我也知道你放不下,機會都擺眼前了,你別等她傷心了再後悔——”

賀顯謨沒接曾旭的話,繞過他去泡茶了。

曾旭看著賀顯謨擺弄熱水壺的動作,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這個性和二十多歲時差不多,主動是不可能主動的,那就只能靠他出手幫忙了。

曾旭拿出手機,給詩嵐發了一條訊息:【Shirley,週末我開趴,來玩麼?Arthur也到。】

曾旭剛發完微信,就聽見了一陣敲門聲,他馬上放下手機去開門。

“Dara?”

賀顯謨原本低著頭在過濾茶葉,聽見曾旭叫這個名字之後,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給我的?”曾旭看著手裡的咖啡,笑得燦爛,“受寵若驚。”

“你喜歡就好。”周若也跟著笑,餘光瞟了一眼濾茶葉的賀顯謨,發現對方頭也沒抬。

若是之前,周若會真的覺得他是對這種事情沒興趣,但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再見他這種態度,周若只覺得虛偽可笑。

“那你先忙,我不打擾你們工作了。”目的已經達到,周若揮手和曾旭道別。

“等等,”曾旭忽然想起了什麼事兒,“週六一起玩兒麼?我組了個局,你可以帶你朋友來。”

“好呀,那我問問她有沒有時間。”周若欣然答應。

周若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賀顯謨剛好過濾完了茶葉,曾旭端著剛剛周若買給他的咖啡坐到了賀顯謨對面。

賀顯謨的手指抵著保溫杯的杯沿,目光掃過了曾旭手裡的咖啡杯。

“嘿,Arthur,週六的局一起玩兒?”曾旭對賀顯謨發出了邀請。

賀顯謨沒有回話,興趣缺缺的模樣,這也在曾旭的意料之中。

於是他開始像之前一樣,動用三寸不爛之舌勸說他,說了一大堆理由之後,賀顯謨終於同意了。

曾旭欣慰不已,拍拍他的肩膀,提醒:“到時候穿帥一點兒,別浪費你這張臉啊。”

——

後面兩天,周若沒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和賀顯謨聊,所以她也沒有主動去找賀顯謨說過話。

賀顯謨以為的故意躲閃,也沒有發生。

周若在醫院某些場合和他碰面的時候,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禮貌地問一句“賀醫生好”。

她很大方,有時候賀顯謨甚至覺得,那天晚上車庫裡發生的事情,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但無論是手臂上結痂的傷口,還是臥室桌子上那把刀,都在提醒著他,這一切真實發生過。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周若根本不在乎,她對他,連憤怒都沒有。

也是,那天晚上他做的事情,對於她來說或許根本算不上“侵犯”,畢竟她經驗豐富。

賀顯謨想到這裡,再次冷笑了起來。

此時他正在食堂吃飯,一想這件事情,胃口都消失了大半,將剩下的半個三明治扔到了垃圾桶裡,轉身走出了食堂。

走了幾步路,賀顯謨忽然看見了前面一道熟悉的背影。

兩米不到的位置,周若背對著他,在打電話。

距離有點遠,但因為她沒有刻意壓過聲音,所以他仍然能聽見她說了什麼。

“那你來醫院找我咯?”

“好呀,給你了,你給我錢就行。”

“少來了,你怎麼不跟你老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