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際酒店走廊處。

阮懿穿著淺色的高開叉旗袍站在父親阮江古面前,聽著他頤指氣使地命令她,接下來應該如何討好那位聯姻的公子哥。

她安靜地站立著,眼眸微微垂下,看著地面,長而密的睫毛遮住了半隻眼。

誰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江家那邊給你一個面子,江少爺不嫌棄你,是你莫大的福氣,你一會兒機靈一點,哄男人會不會?”阮江古喋喋不休地說了半天,卻沒聽見阮懿的一句回應,不免發脾氣:“阮懿,我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

阮懿緩緩地抬起頭來,“可以先放把我外公和外婆放出來嗎?”

阮江古:“事成了我自然會放他們出來,你別跟我耍心眼,拿不到這筆投資,想都別想!”

阮懿抿了抿嘴唇,“外公外婆曾經把你當成親兒子看待。”

阮江古拍拍她的肩膀,“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他們不會有事,阮家風光了,你也有好處不是麼?你準備一下。”

阮懿看著阮江古遠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親生父親要她去以色侍人,對方還是個花名在外的公子哥。

她身上的旗袍,和今天的妝容,都是按對方的口味來的。

阮懿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面的女人,眼底漸漸湧起絕望。

“阮懿。”她快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喊她。

阮懿猛地睜開眼睛,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只在新聞裡看過的臉。

周禮。

他本人和新聞中一樣淡漠,聲音都像是淬了冰渣。

阮懿轉過身來看著他,只是對視,便被他身上的寒意弄出了雞皮疙瘩。

“周先生。”阮懿輕輕喊他,“您認識我?”

周禮:“不認識。”

阮懿:“……”

周禮:“做個交易吧。”

他開門見山、阮懿猝不及防:“什麼交易?”

任憑阮懿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麼價值足以讓周禮開口跟她談交易。

而且,在此之前他們並不認識。

若非要說交集,最多隻是當年中學時同校過兩年。

阮懿會注意到周禮,是因為他是徐斯衍的好朋友。

“阮江古綁了你外公外婆威脅你。”周禮說,“要把你送給江家。”

周禮說話很直接,但阮懿並沒有難堪,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周禮:“我可以幫你。”

阮懿:“周先生的條件是什麼?”

阮懿沒有讓自己在震驚中沉迷太久,很快便冷靜下來。

周禮肯定是查清楚了這些事情才來找她的,他這樣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幫她。

周禮:“你喜歡徐斯衍。”

阮懿從容的表情一僵,右手攥成了拳頭。

周禮無心觀察這些細節,直截了當說:“你嫁給他,我幫你脫離阮家。”

這樁買賣,無論怎麼聽都是阮懿賺了。

她很好奇:“可以冒昧地問一下週先生原因嗎?”

周禮:“不可以。”

他的拒絕依舊冷漠乾脆:“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好。”

阮懿垂下眼看著腳下的地板,幾秒後,深深汲了一口氣,抬起頭:“好。”

周禮:“出去聊。”

阮懿停著沒動。

周禮:“你外公外婆應該已經回家了。”

他話音剛落,阮懿的手機就響了。

阮懿拿起手機,是母親清和打來的電話。

阮懿連忙接起:“媽。”

清和:“壹壹,你外公外婆回來了,你是不是答應你爸去——”

“沒有的,媽,我現在很好。”阮懿安撫她,“是我遇到了一位願意幫我的貴人,您等我晚點回去再說,我現在有點事情處理,好嗎?”

接完清和的電話以後,阮懿朝周禮鞠了一躬:“謝謝周先生。”

周禮直接轉身往外走,阮懿收起手機後亦步亦趨跟上。

——

和周禮談完,已經十點半了。

周禮雖然冷漠,但談判結束後,還是讓助理梁聰送她回了家裡。

臨下車前,梁聰對阮懿說:“阮小姐,明天我再來接您。”

阮懿:“麻煩您了,您路上小心。”

和梁聰道別,阮懿拿出手機開了機。

不出所料,全部全部都是來自阮江古的未接來電。

他為了今天晚上這這一出籌劃了那麼久,阮懿這樣臨陣逃脫,二老又被安全送了回來,阮江古想必肺都要氣炸了。

阮懿打算給阮江古回電話時,他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阮懿這次直接接起。

沒等阮江古劈頭蓋臉罵,她便從容不迫地開口跟他談判:“你要的投資我會給你,最多一週。”

電話那頭的阮江古沉默了幾秒:“你上哪裡拿幾千萬?”

阮懿:“您不必擔心這個,我承諾的就會做到,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我們能籤一筆協議。”

阮江古:“什麼?”

阮懿:“這次之後,我再也不欠您和阮家,阮家今後再出什麼事情,都與我無關。”

阮江古:“你這是想徹底擺脫我?”

阮懿:“您和媽媽離婚的時候,撫養權就與您無關了。”

阮江古:“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

阮懿在老舊的單元樓下站了許久,直到對面車燈刺到她的眼睛,才收拾好情緒。

阮懿露出一抹標誌性的笑,朝生鏽的樓宇門走過去。

小區沒有電梯,她和母親、外公外婆四個人一起住在二層一棟不到一百平的公寓內。

阮懿回來時,母親清和還沒睡,正在客廳坐著等她。

“壹壹。”清和走上來拉住阮懿的手,仔細檢查了一番,“他們讓你做什麼了?怎麼你外公外婆忽然就被放回來了?”

阮懿:“我遇到了一個以前的朋友,他幫我的。”

阮懿拉住清和的手,跟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來,“是我中學沒轉學之前的同學,他剛好也在參加活動,就順便幫了我一把。”

清和將信將疑地看著阮懿。

畢竟,中學同學這麼多年不見,不太可能幫這麼大的事情。

阮懿拍拍她的手,“是真的呢,你不記得了嗎,以前我還跟你聊過他呢。”

清和微微怔住,回憶一番之後才問:“你是說……你之前喜歡過的那個?”

阮懿:“嗯。”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能再遇到他。”

清和:“那個男生長得很清秀呢,我記得我還看到過你寫的情書,叫什麼來著,姓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