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覺得自己的理解應該沒有出錯,但這並不妨礙她的驚訝。

徐斯衍在清和的注視下點了點頭,他不是一個喜歡說場面話的人,但不代表不會:“結婚期間是我沒有好好珍惜她,如果她願意和我復婚,我會拿出全部的精力對她好。”

徐斯衍說得嚴肅又誠懇,清和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可是,要不要復婚,還是要看壹壹的態度,如果她願意,我不會阻撓,如果她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

表達完自己的立場以後,清和又問徐斯衍:“你和壹壹談過了嗎?”

徐斯衍:“……還沒,我會找她談的。”

只是現在,阮懿應該不太想見他,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麼姿態去面對她。

徐斯衍沉思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清和:“您能告訴我她喜歡什麼麼?”

做過四年多的夫妻,身為丈夫的一方問出這種問題,徐斯衍自己都覺得十分諷刺。

清和倒沒有計較這個,在徐斯衍吃飯期間,跟她聊了不少阮懿的喜好,徐斯衍也拿到了許多重要的資訊。

譬如,阮懿喜歡吃甜口的東西,最喜歡的一道菜是糖醋魚,她喜歡吃可頌夾黃油和紅豆沙,為了吃上新鮮的,大學暑假還去麵包店當過學徒。

清和還告訴徐斯衍,阮懿想在攢夠錢之後在大學城投資一家的甜品店,因為成本高昂,她現在還沒有那麼多資金。

徐斯衍在清和的描述裡,彷彿看到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阮懿,生動的、鮮活的、甚至是有些小孩子氣質的人。

結婚期間,徐斯衍一直覺得阮懿是個沒脾氣又刻板的人,加上職業濾鏡,他潛意識認為她私下應該是個很無聊的人。

後來離婚之後她改變了態度,冷冰冰的,但刻板依舊。

可在清和嘴裡,她完全不是這樣。

徐斯衍恍悟,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阮懿——這個認知越來越清晰的同時,他的胸口也越來越不舒服。

徐斯衍深吸了幾口氣,抬起胳膊準備去摸胸口的時候,受傷的那條胳膊不小心撞上了桌子。

傷口才剛剛結痂,撞到桌上是錐心的疼,劇痛讓徐斯衍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清和被嚇了一跳,忙關心:“斯衍,還好嗎?”

徐斯衍搖搖頭,沙啞著聲音回她:“沒事。”

清和看著他的胳膊,“這個地方受傷一定要注意的,千萬不能再磕磕碰碰,之前壹壹的胳膊就拖了半個多月才好起來……還留了好長一道疤。”

徐斯衍記得阮懿手臂上的疤,他也記得她當時跟萬柳說是騎車傷的。

但徐斯衍一直不怎麼信。

他沉吟片刻後,問清和:“她的胳膊是怎麼傷的?”

清和:“前幾年去山裡抓蝴蝶的時候傷的,低血糖掉下山坡了,幸虧江妄發現了,把她送去了醫院。”

徐斯衍的身體越來越僵硬。

清和的話和姜明珠昨天晚上發來的訊息加在一起,足夠他明白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阮懿為了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專程去了山裡抓蝴蝶,機緣巧合認識了江妄,還掉下山坡受了很嚴重的傷。

徐斯衍想起來阮懿那次生日之前發給他的微信。

她小心翼翼問他能不能一起過生日,他答應了,但他是怎麼做的?

他在外面喝了酒才回去的,藉著醉酒發洩似的扔了蛋糕,對她惡言相向,然後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徐斯衍的喉嚨酸澀得不行,半晌都沒能接上清和的話。

——

從阮懿家裡出來以後,徐斯衍一個人在樓下坐著發了很長時間的呆,腦子裡不斷播放的都是這幾年的回憶。

在此之前,徐斯衍從未覺得自己對阮懿有多惡劣——他一直把自己擺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而阮懿也確實靠著這段婚姻脫離了阮家。

萬柳和徐莫言對阮懿視如己出,甚至比對他這個親兒子還要上心。

而他這個丈夫,即便被她算計了,也沒有真的做過報復她的事情,別人說他冷暴力的時候,他也不以為然,面對一個不喜歡的女人,能娶她已經是仁至義盡。

他們之間的開始,註定了徐斯衍無法換到阮懿的位置去思考她的感受。

他始終對她帶著偏見,不管她做什麼,他都無法客觀給出評價。

直到現在離婚。

直到他陸續從別人口中聽到阮懿做過的事情——

別人口中也只是一部分而已,這幾年究竟經歷了多少絕望和心灰意冷,大概只有阮懿本人最清楚。

徐斯衍一隻手抓住了椅子,指關節快要穿透皮肉,咔嚓作響。

他的眼睛越來越紅,對面的花池漸漸變得模糊。

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徐斯衍收回視線掏出手機,螢幕上赫然是原野的名字。

徐斯衍按下了接聽鍵放到耳邊,卻沒有說話。

原野:“你人到哪兒了?怎麼沒在病房?”

徐斯衍:“……在外面。”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啞得不像話,帶著濃烈的壓抑和痛苦,電話那頭的原野聽得嚇了一跳。

“在哪裡?我去找你!”

徐斯衍:“阮懿這裡。”

原野:“你去找她了?”

徐斯衍答非所問:“我在花池這邊等你。”

報上自己的位置資訊以後,徐斯衍便掛了電話。

——

原野把車停在附近的車位,走到徐斯衍面前的時候,被他頹敗的模樣弄得擔心不已。

“先上車,你今天得換藥。”原野拽了徐斯衍一把。

徐斯衍雖然沒有拒絕,但也沒開口說話,跟著原野上了車。

回醫院的路上,原野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觀察徐斯衍,“剛剛到底怎麼了?阮懿罵你了?”

徐斯衍:“我沒找她。”

原野:“那你……”

“找了她媽。”徐斯衍看著前面的車,“那個蝴蝶標本是給我的。”

“她和江妄是因為這個才認識的。”

“她去山裡抓蝴蝶的時候從山坡摔下去了。”

原野聽著這番話,眼睛瞪了很大。

“那……是你二十七歲的生日禮物?”原野迅速搜尋了一遍記憶,“不就是你們結婚的第二年?那天晚上……”

徐斯衍:“你送我回去之後我摔了她準備的蛋糕,還罵了她,後來司機接我走的。”

原野:“……”

阮懿沒在那個時候提離婚,真是能忍。

徐斯衍:“我什麼都不知道,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