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回 去父留子

賀顯謨站在水池洗著蔬菜，腦子裡不停地迴盪著周若說的那句“捨不得你”。

三個番茄洗了快五分鐘，他終於回過神來。

賀顯謨關了水龍頭走到島臺前，將番茄放到切菜板上，拿起了菜刀。

想想自己因為周若一句話就魂不守舍的模樣，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周若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賀顯謨大腦“嗡”了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驚訝，驚喜，興奮……可這些正向的反饋並沒有持續很久，他馬上就想到了其它層面的問題。

——這樣的話，她不知道對多少男人說過了。

至少，他知道的，就有兩個了。

她在追蔡家禾的時候說過很多甜言蜜語，跟曾旭曖昧的時候更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區區一句“捨不得你”，在她的世界裡可能就跟“你好”是一個概念。

而他竟然因為這麼一句話，產生了如此大的情緒波動，真是太可笑了。

賀顯謨狠狠切開了菜板上的番茄，同時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該清醒一點兒了。

他對於周若來說一點都不特別，不過是因為她現在還有新鮮感，所以才願意“哄”他一下，並不代表她真的為他費了心思。

還有，她剛剛說的允許他“鬧脾氣”，也是建立在新鮮感之上的。

可是，她的新鮮感能維持多久呢？

她之前和蔡家禾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劈腿了，在醫院撩撥上曾旭的時候也是劈腿的，後來還有敘宗，說不定還有他不知道的人……

賀顯謨切西紅柿的力道加大了不少，牙齒咬在了一起。

憤怒，卻無能為力。

——

賀顯謨晚上做的是北非蛋，他中午那頓飯沒吃多少就撞上了曾旭，確實餓了。

但飯做好了，卻什麼心思吃。

賀顯謨將鑄鐵鍋端上桌的時候，周若正好洗完澡過來找水喝。

看到賀顯謨做的晚餐之後，周若隨口問：“是不是沒麵包了？”

賀顯謨沒回答。

周若指了指櫃子，“那裡面有糙米餅，你湊合一下。”

賀顯謨“哦”了一聲，按周若的提示拿出了餅乾，坐在了餐桌前。

本以為周若拿完水就要走了，但她居然就這麼坐在了他對面，似乎是要看著他吃。

賀顯謨這會兒心情亂得很，一看見她之後更是不自然。

“你要吃麼？”賀顯謨沒話找話。

周若：“不餓，你接電話之後我吃了好多。”

賀顯謨：“哦。”

嗡嗡——

周若還想跟賀顯謨聊的時候，手機忽然進了電話。

她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連灣打來的。

周若沒避諱賀顯謨，當著他的面接了起來：“媽。”

賀顯謨方才並沒有去瞄周若的手機，本以為是什麼男人給她的電話，埋頭準備吃飯的時候，卻聽見了這個稱呼。

賀顯謨的注意力馬上到了這通電話上。

他最近都很好奇周若父母的事情，眼下終於有了機會管中窺豹。

從周若的口吻來看，她和她母親的關係很好，甚至不太像長輩和晚輩的相處模式。

“想啊，當然想。”她笑眯眯的，“好，我聖誕假期就回去，不走了，天天跟你睡一起怎麼樣？看我爸會不會先受不了把我趕出家門。”

這話確實不像晚輩和長輩說的——賀顯謨一直覺得，他的家庭氛圍算是比較好的了，父母雖然都是教授，但他父母的掌控欲不算特別強，至少比他身邊瞭解到的那些教師家庭要好得多。

他和父母感情很好，但是是基於長輩和晚輩關係之間的那種好，他們彼此都守著清晰的界限。

周若明顯和他不是一種。

從她和她母親通話的態度裡就能看出來了。

“您放過我吧。”賀顯謨忽然聽見了周若求饒，聲音很無奈，“您要是真想帶孩子，趕緊去跟珠珠預約一下。”

“我就想帶你的。”連灣才不會被她帶跑偏，振振有詞地說：“你身邊優質男人不少吧，你選一個願意給你提供精子的，實在不行你跟他談幾個月戀愛，到時候去父留子——”

“噗。”周若實在是忍不住了，“您這是讓我去詐騙呢？”

“你不肯去基因庫做試管，那不就只有這個辦法了？”連灣哼了一聲。

“好好好，我會認真考慮的。”周若惹不起她，只好趕緊示弱哄著：“等我聖誕節假期回去再聊這個行麼？”

周若連哄帶騙地安撫好了連灣，掛上電話之後無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周若聽筒的聲音不算特別高，雖然餐廳裡很安靜，但賀顯謨對那邊的內容聽得並不真切，只是聽見了連灣說什麼“提供精子”、“去父留子”之類的，再結合周若的回應，便猜得出他們在談什麼了。

周若今天才說過，她父母對她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她有個孩子……

看來是真的很希望，連“去父留子”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她父母的觀念實在是太超前。

賀顯謨想問點什麼，但周若接完電話之後並沒有和他聊這件事情，於是賀顯謨忍住了。

——

進入深秋，倫敦的雨越來越頻繁了，幾乎每天都是陰天。

十一月中旬，周若被公司安排到了比利時出差半個月。

賀顯謨是在周若抵達布魯塞爾的第三天才知道這個訊息的，那天剛好是週五，周若幾天沒聯絡他了，他便發訊息問她週末要不要見一面。

周若回覆的時候，才說了出差的事兒。

收到訊息的那一瞬間，賀顯謨是有些憋屈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什麼生氣的資格。

他們本身就不是正經男女朋友的關係，甚至連情人炮友都算不上。

周若不關心他的隱私和行程，更沒有義務事無鉅細地跟他彙報工作和生活上的安排。

賀顯謨盯著訊息看了很久，最後回了三個字過去：【知道了】

一般這種情況下，周若就不會再回他的訊息了，於是賀顯謨準備放下手機。

但這一次，她卻破天荒地發來了一條訊息。

周若：【二十五號回去，給你帶禮物。】

賀顯謨翻了一下日曆，二十五號那天是禮拜二：【幾點】

周若：【？】

賀顯謨：【我幾點過去】

周若：【你不上班麼？】

賀顯謨皺起眉：【我以為你發我日期的意思是讓我過去，可能我誤會了吧】

周若：【這麼想見我？】

賀顯謨：【一般】

周若：【你方便的話就過來，別影響你上班】

賀顯謨：【想吃什麼】

周若：【怎麼感覺你在餵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