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宮主聞言,懶散地從內殿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朝嵇北辰靠近:“你是兩家的後人?這樣倒也說得通了,只不過,我雖然見了你,但鮫人淚的事依舊不能改變!”

嵇北辰知道天族之人都信守承諾,心中裝著天下,便開口道:“前輩,鮫人族曾經也是天界的望族,戰神族雖然落沒了,卻也知道以蒼生為己任……”

不想驚濤宮主並未被嵇北辰說動,他見嵇北辰提到戰神族趙家,隨即擺手制止道:“趙家之事本宮不想評說,嵇家人的賬今日倒是可以算一算!”

話音未落,只見驚濤宮主從他寬大的袖袍中伸出雙手,突然朝嵇北辰的手腕處抓了過來,雙手一帶將他固定在內殿的石柱上,同時口中念動陣訣。

嵇北辰原本恭敬地立在殿內,見驚濤宮主此時已來到自己眼前,一瞬間便把自己制服了,心中焦急,連忙開口解釋起來:“嵇家?家父嵇毅君……”

那驚濤宮主似乎並不在意嵇北辰的話語,他口中陣訣越念越大聲,隨著陣訣的唸誦內殿之中出現一處秘境入口。就在秘境開啟之時,驚濤宮主腳下一用力,直接將靠在石柱上的嵇北辰踹進了秘境之中。

嵇北辰被驚濤宮主的怪異行為驚得說不出話來,就在他絕望地朝秘境飛去之時,原本頭戴氈帽的驚濤宮主突然扯掉身上的外衫,露出一張帶著半臉面具的俊臉,他朝嵇北辰飛快擺著手,大喊道:“大侄子,在裡面好好歷練,大伯在外面等你!”

而此時遠在千里的靈溪溶洞,嵇北辰的父親嵇毅君的臉色蒼白,手心因為過於激動而掐得慘白。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口中氣憤道:“滄溟那個傢伙,倒是很會找機會報復!”

七彩的霞光如水晶一般耀眼奪目,無數的通天石柱迎著那道霞光拔地而起,讓人望而生寒。只一瞬間,嵇北辰便從驚濤宮的內殿,來到了這陌生的秘境之中。

嵇北辰抬頭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石柱,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偌大的迷宮之中。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腰際,口中抱怨道:“這驚濤宮主到底與父親是何仇怨,這一腳踹得倒是不輕!”

從地上爬起來的嵇北辰絲毫不敢怠慢,畢竟他與荊小味才經歷過“金石駭浪”的秘境,而此處的秘境應該就是“霞光灣影”。

想起驚濤宮主最後說的那句話,嵇北辰知道自己也算是說服成功了,只不過想要取到鮫人淚,看樣子需要透過這“霞光灣影”的秘境考驗了!

嵇北辰一邊小心打量周圍的石柱,一邊朝秘境深處走去,他隱隱能感受到秘境中有數道靈氣波動,口中無力地感嘆道:“沒有滄墟劍在手,玉骨笛還在驚濤宮主手中,如果真遇到海靈可不好對付啊!”

就在嵇北辰正為秘境試煉憂心之時,秘境中上千根通天石柱突然震動開來,秘境地面瞬間捲起滿天的塵土。

隨著塵土飛揚,上千根石柱開始變換方位,只一瞬間嵇北辰眼前的石柱便換了位置,原本通向遠方的石廊變成了一條死衚衕。嵇北辰閃身快速躲過眼前石柱的移動,開始專注於走出這座秘境。

然而事實證明,這秘境並非這般簡單,不多時石柱又開始變化,走了多時的石廊再次變成死衚衕。他略顯沮喪地跌坐在地上,口中高聲道:“該死,這秘境猶如迷宮不停在變化!”

面對這不停變化的迷宮秘境,嵇北辰只覺得有些束手無措,他試著讓自己潛心靜氣下來:“如果只是實體的石柱,倒也不難,我身法再快一點便可,只是這秘境真的如此簡單嗎?”

嵇北辰歇息片刻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迷宮之旅,然而無論他身形如何快速,在距離迷宮中心的一瞬間,石柱都會瞬間開始變化,彷彿是有意在捉弄他一般。

再一次的失敗,讓嵇北辰又回到了迷宮的原點,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一下子有了感悟:“不對,不是實體的石柱,是那些靈氣波動!”

驚濤宮後殿內,驚濤宮滄溟悠閒地飲著杯中瓊漿,看到幻境中嵇北辰屢錯屢敗的身影,輕笑道:“雖然修為是個廢物,人倒還算機靈。只是你如今沒了靈器的加持,只築基期的修為,該如何應對那些兇猛的海靈呢!”

明白了石柱真正移動的原因,嵇北辰也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他只是一個築基期修士,想要戰勝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海靈,他只有變強、突破境界。

築基期到驅物期對常人來說並不難,而這修為的增進,對嵇北辰而言卻略顯無奈:“這是第三次邁進驅物境界了,這世上也就只有我能如此波折了吧!”

嵇北辰找了一處隱秘的角落,背對石柱盤腿坐好。他熟練地入定、進到識海之中,潛心參悟劍修大道、魔道心法。

秘境中的夜涼如水,嵇北辰不斷地叩問心門,追求心法與功法的更高境界。他知道自己要想走出這秘境,就必須修煉出這無形之劍。丹田內的真氣再次被凝聚,壓縮、萃取,金色的真氣夾雜著一抹血紅。

“噗呲”一聲,嵇北辰的口中再次噴出鮮血,冰涼的地面早已被血水染紅。在這樣一個夜晚,嵇北辰耗盡了自己丹田中所有的真氣,從此他心中的那把劍就透明瞭。在這樣一個夜晚,他扔掉了識海中所有的劍修大道,從此他的劍心便堅毅了。

“啊!”伴著一聲怒吼,嵇北辰斬殺掉秘境中最後的“靈體”,他站在迷宮秘境的中心,手持著他凝聚的歸元劍。

秘境之外,驚濤宮主望見嵇北辰金紅色的劍光,瞳孔逐漸放大,難得發自內心讚譽道:“小子不錯,這劍光分外有趣!”

驚濤宮主今早起身本來心情大好,此時卻被水靈的叫嚷聲打斷了:“宮主大事不好了,那嵇公子破了陣……又進了一處秘境!”

驚濤宮主聞言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怒吼道:“放肆,花淺泣珠豈是他能隨便進入的,快去把他抓來見我!”

嵇北辰進入“花淺泣珠”秘境完全是出於巧合,霞光灣影秘境剛剛消散,他便在秘境的霞光之中發現一處美麗的光點。他以為是這秘境的出口,一個閃身躍了進去,卻不想這光點根本不是出口,而是一個人的回憶。

驚濤駭浪建瓴下,顛崖僕谷相吐吞。海靈王滄溟獨自立在滄瀾海邊,望著海中越演越烈的幻境之陣,口中輕吐感言:“幻境重重,荒草遍地。八百里血海,你跪坐其間。俯探紅塵,遙無歸期。”

突然,在滄溟孤傲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金甲少年,垂眸望了一眼翻漿的血海,嗓音溫緩道:“這場戰,你我不知打了多少年,接下來又要再打多少年。如今厭倦了,終於開始歸於凡俗了!”

說完這話,滄溟半闔雙眸、搖了搖頭笑道:“君這回來凡間倒是變得雅緻了許多,連說話都帶著股雅士仙客的意境,可偏偏你我二人的處境,最是要不得無謂的憐憫。”

畫面一轉,滄瀾海中的血海已迴歸碧綠色,海靈王滄溟依舊立在那處顛崖之上,眺望著遠方的碧海蒼瀾,此時的他神色淡然,再無之前淡漠的神情。

他抬手摘下臉上半臉面具,額前的碎髮也隨之散落下來,高束的髮髻、白玉色的錦袍襯得他宛如天邊的白羽,不染凡塵,超脫三界。

無掛無礙無執障,這條路他一個人走了太久,直到遇到那人,這才懂了紅塵。在這滄瀾海、靈魂的彼岸,海靈王滄溟便是這人界的生死判官。鮫人一脈,生死由命,不偏不倚,修得就是無掛無礙無執障。

自那天起,海靈王滄溟有了想要偏倚之人,那人叫沐慈。只不過,他們塵囂未染,又糾葛不清。幽冥宮改名為驚濤宮,後世無人知曉,幽冥宮宮主滄溟解的第一個籠,是他自己。

金甲少年再次出現在滄溟的面前,滿眼盡是絕望與祈求,他無聲地看向面具之下與自己極為相似的俊臉,喉嚨滾動了幾下,嗓子卻並未發出聲響。

滄溟冷凝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玩味的笑,他輕啟薄唇突然放音,如驚濤駭浪、有聲振屋瓦:“阿慈的魂魄就在我手中,但我卻不想給你。闔眼分是非對錯,可清明誤我!”

如霞光般的幻象最終落幕,嵇北辰再次睜開眼之時,腮邊早已佈滿淚水。他伸手摸了一把冰冷的淚珠,淚眼婆娑地望向天空早已消逝的幻影,母親沐慈的倩影依舊掛在那霞光之中,似乎從未曾消失過。

自上次在鬼槐幻境中見到父母最後的身影,嵇北辰的心又開始絞痛起來,他如今明白了白石仙翁,讓他來滄瀾海的原因:“是母親,鮫人淚便是母親的靈魂!”

海底的龍吸水好似一座深海牢籠,將閔鍾仙山海面下的五重水境圍在其中,而露出海面上的仙島卻是被重重迷霧所包圍,此時晏月漓乘坐的蒙衝就迷失在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