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標準的反派發言江城是不會接的,按照他多年看電影的經驗來看,一般說出這樣話的,不是炮灰,就是隱藏大佬。

可站在他面前的這位,顯然不是前者。

而按照電影中的正常劇情來說,接下來就是有人不服,甚至是出言嘲諷,可下一秒就被說出這樣話的人直接幹掉。

而且死相奇慘。

陰森的氣息在房間內蔓延,像是為房間新增了一層灰色的濾鏡,淡淡的不安在發酵,江城隱約感覺有事要發生。

正當他視線來回掃視,準備找出一條生路時,身側有東西貌似動了一下,他低頭看向林晨。

林晨的手指......居然勾動了一下。

江城臉色一變。

雖然感覺過了很長時間,不過在精神緊繃下,也就剛剛幾秒鐘,之前想不通的地方,江城懂了。

所以在看到林晨睜開眼,接著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後,他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是靜靜看著。

林晨彷彿忘記了之前做過什麼一樣,她慢慢在床上坐了一會,低著頭,身體瘦削的可憐。

淡淡的灰色光暈籠罩著她,死而復生後的林晨,心中的那陣絕望,貌似又加重了一分。

她離開床,拖鞋也沒有穿,光著腳,就那麼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走到巨大的畫框前。

此刻的畫框完全給不了江城任何藝術上的美感,反而令他感到不適。

矗立在牆邊角落,那個幾乎與林晨等高的畫架,在江城眼中,更像是一個絞刑架。

林晨面無表情的抓起筆,開始了下一幅創作。

沒有任何技巧,只有酣暢淋漓的絕望在宣洩,纖薄的畫紙此刻如同修羅場。

難以想象,這個瘦弱的女人究竟經歷過什麼。

緩緩放下手,轉過身的江城直視黑衣人無的眼睛,那雙猩紅的眸子也在看著林晨。

彷彿在打量一件最心愛的作品,又彷彿弟弟對姐姐一樣充滿依戀,那是一抹類似罌粟一樣的依戀。

瘋狂。

病態。

更可怖的是那種令人心悸的純粹。

“為什麼?”江城看著黑衣人無,話語中不見了之前的剋制,“她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自殺,然後再次甦醒。”

“你將她困在了這個輪迴中!”江城大聲說:“你在利用她的絕望,創造出越來越多的怪談!”

“我這是在保護她。”黑衣人無的語氣沒有一點起伏,他看著畫架前幾近癲狂的女人,眼中充滿迷戀,“姐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就是她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她太懦弱了,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黑暗。”

“她總是選擇原諒,選擇忍氣吞聲,把一切都藏在心裡,對誰也不說。”無的表情開始變化,類似符咒一樣的血紅色詛咒浮現在他的面板上,氣氛一點點失控。

“我讓她殺掉傷害過她的人,可她居然不肯!”

黑色的風衣無風自動,身後的牆上出現了無的影子,可影子遠比黑衣人無更加高大,也更加恐怖。

似乎江城眼中的黑衣人無只不過是表象,是水面上露出的冰山一角,而真正的無,則隱藏在冰冷的深水之下。

而這冰山一角,已將所有人逼得走投無路。

“只有讓姐姐親手創造出怪談,她才會知曉這個世界的本質,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姐姐。”

無用依戀的眼神看著作畫的林晨,很難想象,一張如此俊秀的臉上居然有著這麼一雙鋒利的眉。

一股惡寒彷彿電流般擊穿江城的身體,他有種被魔鬼盯上的感覺,可無分明沒有看他。

他的眼中,只能容得下唯一的一個女人。

他就默默站在那裡,彷彿對什麼都不關心,什麼也無所謂,只要......林晨還在他身邊。

偏轉視線,下一幕出現的場景讓他不自覺頓了一下,盯著他的不是黑衣人無,而是......他留在牆上的影子。

影子無形無質,高度遠遠超過3米,有一部分甚至彎折在天花板上,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一雙狹長的,猩紅的眸子嵌在其中,冷冷注視著自己。

江城竟然從那雙眸子中,讀出了一抹濃烈的渴望。

它在覬覦著什麼。

從自己身上。

“啊!啊啊!”突然之間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林晨丟掉畫筆,看著眼前自己的作品。

之前累積的絕望又被揮霍一空,恢復了一絲神志後的林晨,是絕對無法接受自己筆下,居然會畫出這樣詭異的畫作。

她崩潰了,兩隻手抓著自己的身體,最後是自己的臉,白皙的肌膚被撕裂,抓出一道道血痕。

江城看著都疼。

趁著黑衣人無分心的瞬間,江城不再猶豫,一個健步衝了過去,同時手伸向口袋。

他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將林晨曾經的畫作,那張黑衣人無背後的善面給林晨看,從而喚醒她曾經的記憶,以及創造無的初衷。

創作無只不過是林晨逃避現實的一種手段,她一開始想要創造出的是善之一面。

至於這個黑暗面的無......它的出現,只是一個可怕的衍生品。

更可怕的是,這個衍生品居然左右了創作者,同時將善面完全壓制。

但好在,他無法消滅善面。

就像一個人再強,也終究無法消滅自己的影子。

巨大到堪稱恐怖的威壓從身後襲來,刀光瞬間映亮了這間不大的房間。

更詭異的是,明明無在自己身後,可給江城的感覺,這一刀卻彷彿即將落在眉心。

但好在,江城終究是快了那麼一點點。

眉心已經裂開一道細微的傷口,幾滴鮮紅色的血,沿著眉心滴落,那個善面的無就藏在林晨的內心深處。

只要,也只有透過這幅畫!

才能喚醒善面,結束這一切。

可下一秒,江城卻停住了。

他的手就插在口袋裡,並沒有拿出那副畫。

林晨迷茫的站在他面前,一臉痛苦,同時又困惑的模樣,一切都真實的像是事實。

而那把即將把江城從眉心剖開的刀鋒,也驀然消失。

空氣中漂浮著詭異的平靜,彷彿什麼都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