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男人老老實實的趴在牆上,盡力湊著耳朵聽。

“可你上次沒完全說實話不是嗎?”江城的語氣突然改變,他雙手環胸,靠在沙發靠背上,表現出的氣場令女人的臉色微變。

“警官。”黎祖梅急忙解釋說:“我不明白您什麼意思,我之前說的雖然聽起來很詭異,可......可都是真的!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林晨的作品真的有問題!”

江城裝模作樣的在本子上記錄,抬起頭,給了女人一個繼續的眼神。

“把你上次說的在重複一遍。”花落十分坦然的看著女人的眼睛,“我們回去會和上次的筆錄作比對。”

“好,好的。”女人隨手從桌子下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後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貌似情緒才穩定一些。

“大概......大概是7月中旬,我收到了林晨的來稿,都是一些怪談類的故事,她畫的是真的好。”女人似乎進入了狀態,忍不住強調說:“我做這行已經10年了,還有第一次有作品嚇得我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回家。”

“還記得都是些什麼怪談嗎?”

“記得。”女人點頭,“駝揹人,假髮,無法直視的影子,隙,抽屜裡的指甲。”她數著指頭,一個一個清點。

“這些雖然也很好,但卻還不至於嚇到我,嚇到我的是最後一個。”女人喉嚨滾動一下說。

“是什麼?”花落忍不住追問。

“是......她自己的故事。”女人說到這裡,表情變得比較奇怪,有恐懼,但更多的還是疑惑,半晌後,才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形容,總之,你們......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在哪裡?”

花落話音剛落,江城就注意到面前的女人眼神發生變化,“原稿.....不是被你們的人拿走了嗎?”女人疑惑問。

“呵。”江城輕笑一聲,拉回了女人的注意力,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她,“你就沒有留下備份嗎?畢竟是那麼精彩的故事。”

這次輪到女人的表情變得不自然。

江城身體前傾,距離女人十分近,盯著後者的眼睛,“那些東西留下對你沒有好處,我們是為你好,不然今天我們是不會來的。”

“對不起,我馬上拿給你們。”女人認錯後,立刻小跑到了另一側的幾個書架後,折騰了一陣,然後拿出了一個黑色塑膠袋。

當著江城的面開啟,裡面是一個牛皮紙袋,女人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了一些紙。

捏在手裡,有相當的厚度。

“都在這裡了。”

裡面就和劉國展示的一樣,但女人這份明顯是影印件,簡單瀏覽過後,江城拿起了最後一個怪談。

他沒有立刻開啟,而是深吸一口氣。

與其它怪談不同,這個怪談沒有名字。

女人的解釋是來的時候就沒有名字,但是她給起了個名字,叫起源。

“起源?”站在江城身後的莞鳶寧看著女人,眉頭微皺,這個名字給了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準確來說,是不安。

翻開這份初稿,一頁頁翻看,江城很快就明白為什麼女人叫它起源。

因為......這裡面並非什麼怪談,講述的是一個年輕女人的故事。

故事時間跨度很大,最開始的一張甚至是兩年前,女人剛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能看得出來,當時畫者的筆觸還十分稚嫩。

接著,女人遇到了一個對她很好的男人,在畫者的筆下,男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帶女人去遊樂場,生日時為她準備燭光晚餐,在她生病時陪在她身邊......筆下的男人無微不至,筆下的男女幸福又溫馨。

在這一階段,畫者筆下的女人是幸福的。

但很快,畫風慢慢產生變化,敘事的視角也變得古怪起來,原本的陽光不見了,背景大部分變為了黑夜,或是陰雨天。

整個畫面的色調也瀰漫著一股灰暗的色彩。

那個男人開始變得越來越沒耐心,對待女人也十分敷衍,回家越來越晚,甚至夜不歸宿。

女人大部分時間變成了自己一個人。

孤單的城市背景下,畫者巧妙地利用色彩的濃厚改變,將女人營造的形單影隻,縮在城市的角落裡。

再後來,開始出現男人酗酒,打罵女人的畫面,看得出來,女人曾經無數次下定決心離開,但都被男人用各種手段挽留住。

畫中的男人很懂女人,知道她心腸軟,更知道她內心深處,其實是愛著自己的。

於是他愈發放縱,在畫面裡,出現了更多不堪入目的景象,而女人貌似已經放棄了。

畫中的年輕女人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作品中,房間中有一副巨大的畫架,她可以坐在畫架前,畫上一整天,從白天到黑夜,日暮到日出。

她的畫工愈發純熟,可隱隱令人心驚的是,她的筆觸卻越來越鋒利,構圖越來越大膽。

鋒利的畫筆像是一把刀,將畫中女人的人生切割的支離破碎。

隔著畫面,都能感受到女人心頭壓抑著的絕望。

直到......另一個男人的出現。

一開始對這個男人的描繪很不走心,構圖也十分簡單,就彷彿他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這個男人與一開始出現的男人不同,他很少說話,動作也簡單,更多的時間,他只是默默陪伴著女人。

而女人對他也不冷不淡。

但隨著時間流逝,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男人會十分紳士的蹲下,為她整理裙襬,也會在她生病不開心的時候,在床邊默默陪伴她,貼心的喂水,用刀給女人削好水果。

畫面中不再有一開始的男人出現,幾乎變成了女人與這個男人的日常。

這時江城等人已經瞧出了古怪,畫中的女人無疑就是林晨自己,而第一個出現的男人應該就是李茂申。

現在他們的關注點都在這第二個男人身上。

恐怕他就是翁情所說的,出現在808房間的那個男人。

可古怪的是,畫中的背景都是在林晨的房間,那麼他們相處這麼久,是怎麼做到從未被李茂申發現的?

而且......江城皺了皺眉,看到這裡,他明顯感覺到畫上的人物在逐漸縮小,雖然不明顯。

很快,他就翻到了最後幾頁。

這時畫的邊緣出現了一個框,是林晨畫上去的,比較精細,明顯是有意為之。

男人不見了,只剩下了女人一個人。

再下一張,也是最後一幅畫,女人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畫架前,那個男人依舊沒有出現。

可更令江城疑惑的是,這幅畫的畫風也發生了改變,貌似林晨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是處於極度恐懼下。

坐在對面的黎祖梅臉色都變了,她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最後一幅畫,“你們......你們看那裡。”

她手指的位置是畫中畫架的位置,畫中的女人也在作畫,可在看清那副畫的同時,江城的瞳孔驟然縮緊。

這副畫中畫,與前一張帶有框的畫,一模一樣。

不。

是根本就是同一張!

只不過是將近景拉遠。

上一張畫不僅僅是林晨的畫,也是林晨畫筆下,畫中女人的畫。

江城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委,原來那個出現的男人只是畫中女人的設想,或是一種願景。

是她對現實絕望後,心底滋生出的一種心理依賴,她幻想出了一個幾乎完美的男人,來作為現實中那個男人的替代品。

而有關這個男人的所有畫作,都是林晨畫中的女人,更確切說是林晨隱喻的自己幻想出來的,現實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而最後一張,則是寫實,這才是林晨所記錄的,自己真實的狀態。

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那個男人只存在她筆下的畫中。

一根手指伸出,指著最後一張畫的角落,那裡貌似是一面鏡子,林晨的畫十分寫實,將鏡子的反射也畫了出來。

鏡子中,畫架前的林晨身後,站著一個身穿暗色風衣的男人,男人攥著林晨手腕,在畫紙上作畫。

而畫中則只有林晨一個人,舉著畫筆。

“那個男人從畫中出來了......”黎祖梅顫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