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佑武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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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安二狗把情況向村委說明後,現場的風氣立刻變卦,突然吹得有些複雜。
看熱鬧的人潛移默化地形成兩派,都在揪著那個要被指責的人,目光在從上到下地批判,伴隨著七嘴八舌。
站在安二狗這一邊的人,基本都是講道理的和事佬,老實人,就著事實有一說一。
安佑武太過分了,即便是安二狗佔有了他的東西,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報復,毒了幾池白魚,都是一個村一個姓的,傳出去沒情義,不道德。
凡事都可以談嘛,好好地坐下來談,便紛紛指責起安佑武的人品。
勢頭一邊倒,好風氣刮到了安二狗的這邊,他不僅佔理,身後還多了支援他的人,板著腰,今天徹底不給安佑武活路了。
於是又把輩分最大的那一個拉出來,要他作證,他安二狗是不是和村委簽了租賃合同,五年,一年兩千塊的地租,一萬塊錢交到了村委。
被牽扯出來的老頭一個勁地點頭,配合著對安佑武指指點點。
輿論一邊倒在安佑武這一邊,都在指指點點,以至於安二狗越發攔不住了,正經地談著法律。
他要安佑武賠償損失,不僅僅是幾個魚塘大幾籮筐的死魚,還有誤工費,精神損失費......等等等。
巧立名目地說出了許多聽都沒聽過的新詞,聽得村民們雲裡霧裡。
安二狗自從當上了村委副書記,以及千湖鎮保安隊一員,負責東湖村那片最大的集貿街市,他那土生土長的味就變了。
終日愛夾著個本子在腋下,逢人就喊最近公務忙,上面組織什麼指示下來,混出名堂了。
他安二狗小學都沒有畢業,開口閉口上面的人,上面有人,並接受學習了法律,突顯他高人一等。
這些世代起居在這片土地上的村民接觸不到的,他安二狗絕對是這方面的專家,問起事,揪著痛點總是一本正經,一五一十。
於是才有了此刻咄咄逼人的架勢,甚至把對安佑武的處理結果,用他那一套高大上解釋了一遍。
今天安佑武要是不賠償他的損失,他就要報警,讓鎮政府那邊派人過來處理。
安佑武始終板著臉,一言不發,瞅著替安二狗立狀上了年紀的老頭,他叫安世偉,中湖村輩分最大的村委書記。
因為他幹活經常犯糊塗,有一次糞桶和飲水桶沒搞清楚,舀了一瓢醬下鍋,嗆得屋子至今都有一股味,便被惦記了。
打哪一天起誰忽悠了他一聲‘糊塗桶’,至此便順上嘴了,都糊塗桶糊塗桶地叫。
‘糊塗桶’年輕也是個浪蹄子,佔著父輩是村裡輩分最高,終日遊手好閒,五毒均沾。
後來成家,老伴死得早,遺留下一個孤拐兒子,走路有些犯邪,現在7歲了,看起來還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人常掛著鼻涕,穿著不合身,逢人愛咧嘴,一張臉從年初到年尾油著一層垢,灑脫得像一個活寶,整天在村前村後撿著垃圾吃。
由於他輩分大,村裡的婆娘都得喊他一聲‘舅’,便起了個綽號,叫‘傻大舅’。
給兒子取名的這件事上,村長‘糊塗桶’倒是沒怎麼糊塗,他希望兒子能像葫蘆廟裡的頂樑柱一樣,所以叫‘安大柱’,取了個好寓意。
但凡這家有人出喪,那家有人嫁娶,傻大舅會第一個在場,瞻前顧後地羅唣,討杯酒,半碗飯,幹著最髒最累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守村人。
糊塗桶,傻大舅相依為命,家裡沒了婆子張羅,日子過得窘迫,佔著輩分他們管著中湖村的大小事,拿點葫蘆廟每月的燈油錢,分例子,撐著晚年的‘糊塗桶’吃喝嫖賭。
“賠什麼賠,賠什麼賠!”杵在安佑武背後的人,這勢頭像是忍了很久很久。
她並不支援安佑武這個報復行為,而是要趁著這個機會,借題發揮心裡的不滿,就是看不慣安二狗顯擺這幅模樣。
平日也見不得他在村子裡橫著走,村裡的大小事都得聽他的安排,佔著自己當了個千湖鎮的保安頭。
誰不知道他頭上這頂副村委的帽子是怎麼來的,他給‘糊塗桶’使了多少錢。
還有人親眼看見村委選舉的前一天晚上,安二狗帶著60多歲的‘糊塗桶’上東湖村集貿市裡的理髮店,找了兩個20歲的婆娘鬥了一個晚上的地主哩。
抱不平的村民站了出來,義憤填膺,是個當家主婦,頂著怨氣,突然像豁出去的牛一樣,氣勢洶洶。
當家的丈夫忙著要拉住人,這大場合,他誰都不想得罪。
精明的媳婦這個時候就要往死裡擰,好借題發作。
但凡錢分不均勻的事,鬧到玉皇大帝殿前都要個說法,合計你這狗子給自己扣了頂高帽,就把我們尋常百姓當傻子使。
“誰不知道你帶著糊塗桶去鎮上找娘,這鳥浪貨收了你多少錢,你們合計著把我們都當成傻子不是,那市裡的政策沒下來,你條好狗先自個偷偷把地圈了,只透個聲給你那個房頭,我們得跑五公里外的荒地插槓子,你談什麼法律和公平...”
她就著今天挑起的事發作起來,把安二狗劈頭蓋臉一頓造。
一肚子火的主婦叉著腰,在嘰裡呱啦,還有鎮政府那邊貧困戶一百塊錢補貼,為什麼別的村一個月一領,他們要半年才領四百塊,氣得唾沫子橫飛,罵著安二狗。
當丈夫的急著要堵她的嘴,說話沒個分寸了,卻被猛烈一扯,伴著一口惡氣無處發洩,‘啪’一巴掌先使在自家沒出息的老漢臉上。
主婦暴跳如雷,齜牙咧嘴地豎著手指,吹眉瞪眼,惹急了指著自家漢子的鼻嘴,再他媽逼逼賴賴,一會先撕了你。
此刻的她看起來,這氣勢就是比安二狗痛訴安佑武還要佔理,再是氣勢十足地轉過頭,縱使比安二狗矮半個頭,她渾然不懼,一身戾氣,接著吐槽;
“你要是還有點人性,把錢還給我們,把安佑武的東西還給他,那就是他的東西,他有說過他不要了嗎?他有說過給你了嗎?你問了安佑武要魚池了嗎?連‘人情世故’四個字都沒寫清楚,你談個幾把法律你談!”
她把手叉在胸前,一副莽到底的氣勢,等著安二狗來狡辯,歇口氣,一會連著一起收拾。
“就是就是,你口口聲聲說安佑武毒死了你的魚,你有什麼證據,安佑武承認了嗎?”
一邊看熱鬧的也被帶了節奏,那批都看不慣安二狗的村民。
於是輿論又離奇地向一邊倒,剛才都還同仇敵愾的一幕,突然壓向了安二狗和糊塗桶的這一邊,有些貿然了。
此刻他們計較安二狗的不是,都是看不慣他剝削村民的利益,以及最近傳到千湖鎮來的扶持政策,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雞毛蒜皮,久積成怨。
場面一度失控,雙方掐了起來,都在盯著安二狗口誅筆伐,是個人都很氣憤,越釀越狂。
氣急敗壞的安二狗拿起桌上的茶具,舉高了往地上一砸,響亮一聲把眾人的情緒壓制了下去。
一個個紅著耳根連著腮幫,正待誰先要發作,爭氣勢最容易上頭。
今天這個中湖村,搞不好要分裂為前村和後村,圍著葫蘆廟的地界開始,一邊一半。
眾人插著手,正等著安二狗摔完東西,找個什麼好理由來發作,看著他怒目青筋,暴走地掃了眾人一眼,張開嘴巴吼道;
“安佑武殺人了!”
…
…
這句簡短的‘安佑武殺人了!’幾個字頗有威力,愣是讓子彈飛了一會,然後響得厲害。
同仇敵愾的村民把話聽完了,突如其來,情緒卡在臉上,有些不明白,融不入這個氣氛,不著調,呆呆地在理解安二狗這個說辭,突然,唐突,突如其來。
安二狗完全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馬不停蹄地道;
“那天安佑武和她媳婦開著車來到村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此刻就被埋在南湖村的沼澤邊上。”
二狗氣勢洶洶地指著安佑武,指認這一個殺人兇手,他知道了一個月前安佑武和媳婦以及殺手司機進村的真實經過。
事情是這樣的,回到一個月前的那個暴雨夜,安佑武一夥三人駕著小汽車進村來。
當晚的安二狗並沒有去葫蘆廟湊熱鬧,他在田裡守著那幾個魚塘。
因為暴雨,他時刻要注意水位,放閘口,擔心水勢太急,閘口大開會被沖毀,當晚他是聽到三聲槍聲,是從葫蘆廟傳來。
緊接著就是半個村的人都出動了,安二狗還是抽不開身,他必須守住這波即將要上市的白魚,苦心經營了大半年的財產。
不放閘口怕雨水下得太猛,池塘水位要漫過護堤,放閘口水勢貫穿不停,怕絕了堤。
他佔有安佑武這幾個魚池以來,只要索取,從來不掏錢去修護,這個時候頗有報應那味了。
所以那天晚上,安二狗只得冒著雨,來回奔跑於河堤之間,這個閘口拉起一點,那個閘口關緊一點,用肉眼判斷水位的漲勢,燥得整個人繞著圈轉,一遍遍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