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公子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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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頓時又陷入了無聲的寂靜。
玄衛背對著二人,停在了巷口,也隔絕了此處與外頭的聯絡。
宋錦茵感受到滾燙的熱意從她腰間蔓延開,像是曾經在竹雅院,他一身酒氣回府,亦是如此,忘記恩怨,拉著她不放。
只是一切都已經太久,久到模糊,久到她心底掀不起絲毫波瀾。
哪怕此時瞧見,除了最開始那一抹被尋到的疲憊和絕望,到此刻,她也已經徹底恢復了冷靜。
“我追了許久你和沈玉鶴的訊息。”
男人終是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嗓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在她旁側響起。
“從京都到那座村子,而後一路南下,我......”
腰間圈著她的胳膊一直未松,透著一如往常的霸道,可貼著她的手,卻微不可察地發著顫。
正如此刻的裴晏舟。
饒是已經抱住了心心念唸的人,心底卻有著鋪天蓋地的茫然和無措。
宋錦茵不願看他,甚至對他的靠近,也有了本能的抗拒,不同於之前的每一次。
意識到這些,裴晏舟話音飄散,未再開口,卻也固執地不肯放手。
一切仿若之前。
可眸底幽深卻已經因著她的冷漠寸寸碎裂。
那些沉默化成尖銳利刃,連著之前的每一幕,一下又一下劃過他周身骨血,讓鈍痛加劇。
也讓原本對這世間毫無懼意的人,不敢去看宋錦茵的那雙眼。
他怕在那片澄澈中瞧見恨意和厭惡。
可懷裡的人並未留給他太多時間,她像是清醒過來,動了動胳膊,用著極大的力氣,掙脫掉他的禁錮。
裴晏舟不敢用力,他目光掃過她的肚子,而後又落回她臉上。
“我......”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宋錦茵並未抬眸,只福了福身子,聲音清冽平淡,亦如街上行過的無數路人。
“民女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叨擾公子。”
“宋錦茵。”
裴晏舟心底徹底被慌亂席捲,可除了喊她的名字,他什麼都想不到,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前頭的姑娘沒有一絲反應。
甚至連暈在不遠處的秀秀也沒瞧上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直到手腕被一股力道攥住,宋錦茵才不得已回頭,看向面前的人。
“民女不叫宋錦茵,還請公子自重。”
一句話清清冷冷,沒有絲毫情緒,輕飄飄落下。
裴晏舟就這麼看著她,雙眸逐漸赤紅。
心裡僅剩的一塊徹底崩塌,細碎裂痕刮過心底每一處,仿若凌遲。
他想了那麼久,怕宋錦茵的恨,怕宋錦茵的厭惡,也怕宋錦茵生了絕望。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雙澄澈水眸裡什麼也沒有。
他害怕的那些通通都不存在。
那雙眼在瞧過來時,唯有淡漠,仿若他只是無關緊要之人,不值當被她放在心上。
可正是這樣冰冷的目光,更讓他驚慌。
裴晏舟緊緊攥著她的手不放,眸底猩紅散開,理智崩塌,多年來的沉穩冷靜徹底被打破。
他其實有很多想同她說的話。
他想說他要娶她,想說這個孩子若是保不住,只要她養好了身子,往後他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
他還想說待回了京都城,他就尋機會出府,帶著她住進那座宅子。
到時種什麼花,設幾個院子,通通都隨她。
他想只要宋錦茵還有怨恨,有氣惱,哪怕是懼怕,時間久一些,他總能哄好她。
可他想了很多,卻獨獨沒想到,宋錦茵放了個徹底,只餘淡薄。
裴晏舟薄唇動了動,另一隻未握住她的手蜷縮而後握緊,青筋凸顯。
他看著面前姑娘並未有多少血色的臉,心疼得厲害,可再一開口,又只剩下她的名字。
“宋錦茵,我......”
“公子,你認錯人了。”
宋錦茵甩了甩手,見掙脫不開,只得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了我不叫宋錦茵,公子若要尋人,還請去衙門。”
頓了頓,宋錦茵停下動作,又一次平靜開口。
“還是公子要以權勢壓人,逼迫我這平民百姓低頭?”
在國公府時,她雖倔強不肯服軟,卻也是因著心頭憋著一股氣。
可如今她掃過面前的人,固執之下,是發自內心的冷淡。
又一次被他尋到,宋錦茵心知,再難有逃脫的機會。
可如今唯有的牽掛還在她肚子裡,裴晏舟再有威逼,想讓她同之前那般乖乖跟著回去,是斷不可能之事。
她的心早已經死在了無數個被他看輕的日子裡,此刻的她,寧願到死都做宋辭。
細雨又一次飄灑,氤氳出朦朧霧氣。
裴晏舟看著她烏髮沾上細雨,終是鬆開了手。
“我,送你回去。”
“不必。”
宋錦茵後退一步,目光中閃過的防備清晰落進裴晏舟的眼裡,讓他僵硬的身子又一次疼到發顫。
“好。”
最終還是裴晏舟先低了頭,他突然自嘲一笑,垂眸看向她斗篷的一角。
“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但須得讓木大夫瞧過......”
“不需勞煩旁人,我自己有大夫。”
拒絕的聲音又添了幾分冷意,宋錦茵裹緊了斗篷,抬手覆上小腹,再一次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她原本還在疑惑裴晏舟的低頭。
明明已經有了同許家的婚約,可他的神情好似自己是失而復得的寶貝,讓人只覺恍然,又可笑。
直到這一刻,宋錦茵才突然反應過來。
他千里迢迢尋來,大抵是為著她腹中的孩子。
裴晏舟這樣的人,說了不願留下這個孩子,定是要親眼瞧見才會放心。
“你自己有大夫?沈玉鶴?”
明知不該在此時動怒,但裴晏舟卻還是因著曾經聽到過的“夫君”二字而生了怒。
他死死壓下,聲音卻仍舊有了波動。
“沈玉鶴......好,就算他醫術了得,但此刻,他可還在你身側?你的身子如何,你自己......”
“不管是誰,都同公子無關,我的身子亦然。”
面前的人像是鐵了心的不願,她又一次轉身,徑直離開,再也沒看他。
前頭的玄衛瞧見宋錦茵孤身一人出了巷子,一時不知要不要攔下。
宋錦茵並無畏懼,只是靜靜看了看幾人手中的長劍,倏爾想起,她早已在錢來客棧跟前,同這些人打過一次照面。
半晌,宋錦茵發出輕笑,終是又回了頭。
“光天化日之下,公子是要殺了民女嗎?”
裴晏舟一直站在原地,瞧著那道離他越來越遠的身影,用他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道了句退下。
他曾無數次讓她陷入危險的境地,也曾見過刀劍架在她脖頸,生死一線的情形。
可如今,宋錦茵用毫不在意的語氣,回頭看他,問他是不是要殺了她。
裴晏舟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瞧不清萬物,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
宋錦茵最終還是獨自離開了此處。
她一步一步走在寒風中,像是又回到了八歲那年,她同樣也是一步一步,帶著害怕踏進了竹雅院。
那年她什麼也不懂,只知道一夜之間,她沒了母親,沒了那個溫柔的國公夫人,也沒了曾經捨命救過她的晏舟哥哥。
一切都好像只餘下暗色,壓得她寸步難行。
可即便如此,裴晏舟曾有過的好,她記了好些年。
只是日子實在是太長了。
長到她心心念唸的人,終於在傷了她一次又一次後,停在了某一日的記憶裡,成為了過眼雲煙,極難再想起。
也長到在他選擇不要她的孩子時,心中最後一絲念想終於強撐不住,徹底崩塌。
再沒有往事牽絆,她也沒再抱著微弱的希冀,盼著他可能有一日,會將自己放在心上。
宋錦茵越走越遠,終是繞出了長街。
這次她沒打算再跑,她也深知,能尋到此處的裴晏舟,不可能再給她機會跑。
可這一次,她也不會再停下步子回頭看。
生與死,不止在裴晏舟的手裡,也同樣握在她自己的手裡。
......
倉凜趕來時,並未瞧見已經離開的宋錦茵。
他只看見了巷子裡不知站了多久的人,在陰影下,黑眸沉寂,了無生氣。
來人心驚,余光中卻又瞧見了被拖走的另一道陌生身影。
想來主子該是同錦茵姑娘碰了面,只是這一面,瞧著像是不太好。
“倉凜大人,這女子如何處理?”
玄衛瞧見人來,心裡鬆了口氣,他們不敢去問前頭的主子,卻又不得不將人處理妥當。
“這女子犯了何事?”
“瞧著像是欺負了錦茵姑娘,只是若直接要了這女子的命,怕是會連累到姑娘身上去。”
倉凜眉頭一皺。
這女子明顯也是繡娘。
如今錦茵姑娘還懷著身孕,萬不可因著這些個閒雜人等動了胎氣。
“先丟回去繡坊,莫讓她凍死在外頭賴上姑娘,再派人盯著,尋個......”
“去查這女子的來路。”
裴晏舟終是有了反應,看向宋錦茵消失的地方,聲音低沉沙啞,“她身子不好,不能聽那些見血之事。”
倉凜頓時反應過來,點頭應下。
有時候,不一定要人死才算懲治,就如同要嫁去陳家的葉晚秋,如今聽聞,已經帶了些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