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若那日我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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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信件送到了進來,讓裴晏舟行回院中。
如今京都城熱鬧非凡,宮中更是為著元正日的朝拜而忙碌不停,只是因著裴晏舟被帝王責罰,久久未出現在眾人眼前,京都城裡不免就起了些猜測。
不少人蠢蠢欲動,生了心思,對他如今的位置虎視眈眈。
可這些原本該是被裴晏舟重視的事情,如今他不過只是隨意看完了信件,便將其丟進了院裡的火堆中。
林景修皺眉,生出不贊同。
想追回心上人原本算是件喜事,但若真因此什麼也不管,未免也有些說不過去。
只是他剛想叫回人,卻被帶著東西回來的倉凜攔下。
“林少爺,您不如就由著主子這一次。”
離開的人已經踏出小院。
像是在外頭碰到了斜對面的人家,正有人在出聲詢問。
“這不是孫家那位的頭頭?貴人今日又來了這處呢?”
院子裡的人都以為裴晏舟不會多言,沒承想卻聽他一聲溫和的笑,道了句是,而後還問起了婦人手中的東西,頗為和善。
林景修愣了半晌,許久才反應過來倉凜的話。
裴晏舟大抵是將這次年節,當成了他最後一次認真對待的喜慶日子,往後若真沒有宋錦茵在身側,他大抵也不會再留意這世間萬物。
心中不免有些心酸,可林景修仍是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將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那京都城的事,他就真不管了?他這幾年搭上了半條命才換來的差事,連那姓馮的前幾日都知道要往京都城趕,他如今再不作為,手裡的權勢,就不怕被旁人給奪去?”
“除了在錦茵姑娘跟前,林少爺可曾見過主子行毫無準備的事?”
“什麼意思?”
倉凜聽外頭又安靜了下來,待主子推開隔壁小院的木門,這才斟酌了片刻,又開口道:“主子當日敢讓禁軍堂而皇之去尋姑娘,就是為著領陛下的罰,不然此時,主子根本踏不出京都城一步。”
“就算他那時存了算計,但如今他久不回京都,往後的事呢?不說其他,僅只是三皇子,如今還並未開始懷疑他,便已經在打聽他在洛城的訊息,他便這般不在意?”
“林少爺放心,三皇子之後不會再打聽,也會幫著主子遮掩,至於往後,便是等京都鬧起來。”
倉凜看著面前的林家少爺,不免想到主子讓人護著他的命令。
世人都嘆裴家世子沒多少人情,手段也厲害得緊,可無人知曉,當初的周家公子,如今的林景修,主子都操了心,更別提錦茵姑娘。
只是姑娘那有些不太一樣,中間錯過了太多,這才讓向來鎮定的主子,一點點的失了分寸。
“主子說過,若他的位置誰都可以坐,當年他踩下宮中那些宦官時,早就被人拉下馬同歸於盡,可偏偏日子一久,所有人都忘了當初他是如何爬到的這個位置。”
面前的人畢竟同帝王有些關係,倉凜便只簡單說了一二。
如今京都城的事,主子不是不在意,而是他如今心思只在姑娘身上,索性便想讓那頭的人去爭上一爭。
同樣的事唯有旁人沾了手,才能分出高下。
之後再等皇子們之間的渾水髒一些,陛下和三皇子,才會更加念著主子。
屆時再加上洛城太守的事,這一趟洛城之行,主子不會有半點折損,興許還能留些功績在身上。
林景修想了片刻,隱約有了些猜測,稍稍放了些心。
可他心中仍沒能完全平靜,尤其是瞧見倉凜還皺著的眉,只以為他想到了其他棘手之處。
可殊不知,倉凜從未替主子擔憂過朝堂之事。
他只是覺得,錦茵姑娘那,像是主子的一道劫。
一道不知道能不能過劫,尤其適才他瞧見,主子久未用過的帕子又放回了腰間,上頭沾染了點點血跡。
大抵是想到要放人離開,主子的心便有了破敗之相。
可這世間無人能勸,唯有等其自愈。
只是倉凜實在想不明白,情這一字,究竟為何能讓人臨近失去理智。
思緒轉了一瞬,倉凜想起剛提回來的胡麻餅,又急匆匆地行去了隔壁。
小院裡是宋錦茵難得的笑聲,沒有煩憂,如銀鈴悅耳,笑後便在追著那位李姑娘問江湖上的事。
可倉凜提著的心卻依舊沒有鬆懈。
錦茵姑娘笑得越無芥蒂,大抵便越說明主子的放手,讓姑娘如釋重負。
他將食盒送進灶房。
幾人都在裡頭,圍著燃起的火,是少見的和諧。
兔子窩在錦茵姑娘的斗篷上,將那紅布踩上了髒兮兮的腳印。
而另一邊,李婉清說話聲音明顯有些收斂,許是因著守在姑娘另一側的主子,她整個人老實了不少。
一切是難得的平靜。
......
直到外頭臨近日落,小院裡的人才起身離開。
裴晏舟今日的話極少,目光一直落在宋錦茵的身上,看她瞧著林景修和李婉清吵架,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為什麼這麼高興。
但只要小姑娘沒再想著趕他走,他便能忍受一切原本他不喜的嘈雜。
“湯替你煨在火上,晚些時候要記得喝。”
在她開口讓他回去前,裴晏舟先一步說了話,“若是有不適,我就在隔壁,這些燈都不用滅,我會在院中等你睡著,再來替你收拾。”
“你不必如此......”
“就當我是為了自己的心安。”
裴晏舟替她將熱水倒入壺中放好,再看向她時,一側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
想替她捋一捋碎髮,可瞧著如今滿眼清醒的宋錦茵,他突然就生了怯。
離開前,裴晏舟又回頭看了一眼,步子有些猶豫。
“若那日在客棧,我選擇留下這個孩子,你還會走嗎?”
宋錦茵看著他,眼中閃過迷茫。
那日在客棧,他風塵僕僕一路追來,與她僵持在雨夜,周身寒意攝人,她差點就以為會死在他手上。
可即便如此,那些害怕,也終究比不上他說出話讓人絕望。
如今裴晏舟站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問,倘若那日他選擇留下這個孩子,一切會不會有不同,宋錦茵的心,突然就像墜入了滿是白霧的林間,怎麼都瞧不清方向。
許久,她眼中的迷茫才散去,輕輕點了點頭。
她還是會逃。
行到如今,她與裴晏舟之間的問題,早就不止這個孩子。
在有這個孩子之前,她想的從來都是離開,而撐著她在國公府活下去的念頭,也都是離開。
“你其實都知道的,不是嗎?當初在竹雅院,你發了那麼多次火,皆是因著知曉我想要離開。”
宋錦茵的聲音輕輕柔柔,像是能落到人心底的羽毛。
她沒有騙他,而是選擇在這樣一間簡陋逼仄的小院,在一堆柴火前,同他心平氣和地說起之前。
“我在那裡,太累了,可我又想好好活著,想去尋一尋爹爹,再看一看外頭的熱鬧。”
裴晏舟喉間乾澀,半晌都說不出話。
可瞧見面前那雙眼,他想了許久,還是壓下了沉悶,“你父親......我會替你去打探。”
轉身時,裴晏舟嘴角強撐的笑意停下,眼角帶著溼潤。
不僅是因著她離開的決心,還因著一日落,便離他放手,又近了一日。
兩間小院同時陷入了寂靜。
只是在夜半,男人來替她熄了燈,又在她屋裡小桌旁閉眼眯了眯,便又踩著月色出了小道,直奔城外福安寺。
......
宋錦茵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今日一過,繡坊那處便能連著休息八日,比別處還多了一日。
起身時,床邊角落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宋錦茵眨眼瞧了瞧,竟是一方深色手帕。
看著眼熟,不是普通料子,想來,該是裴晏舟的物件,只是她記得,裴晏舟已經許久未用過這東西。
宋錦茵撿起手帕,正準備疊好放在桌上,可目光剛落下,她便瞧見了上頭有不一樣的暗色。
昨夜耳畔隱忍的輕咳又一次浮現。
原以為是夢,沒承想竟是他一直守在身側。
宋錦茵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倏地想起那日在隔壁小院經過時聞見的藥味。
可她默了半晌,最終只是倒了些熱水,將帕子放進了水中。
這樣的料子不同於普通手帕,浸泡一次,大抵便難用二回,可即便不洗,沾了髒汙的東西,他也依舊不會再用第二次。
宋錦茵將東西洗完晾好,這才關好院門行去了繡坊。
帕子用不了第二次,就如同她與裴晏舟兩人,沒法子再重新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