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親事與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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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珠一愣,臉立即就紅了,忙低下頭去。
寶幢搖頭,“貧僧不慣女子伺候,還請母后收回成命”。
羊太后慈愛的笑容多了幾分揶揄,“你先帶回去,明兒你就習慣了”。
碧珠頭垂得更低了,一張臉紅得幾乎能滴下血來。
寶幢低頭合十,“貧僧不要,還請母后收回成命”。
羊太后笑容一僵,太上皇打個哈哈,安撫拍了拍她的手,“孩子才剛回來,那麼心急做什麼?
小七,來,隨朕去經室,朕昨晚再讀《華嚴經》,頗有感悟,迫不及待要和你說一說”。
寶幢又朝羊太后行了一禮,隨著太上皇出了慈寧宮。
羊太后目送著父子倆出門,眼淚就湧了出來。
侍立在她身邊的老嬤嬤忙拿著帕子為她拭淚,勸道,“娘娘不必傷心,小殿下才剛回宮,許多東西都不懂,慢慢就好了”。
羊太后哭道,“我也不是逼他,我就是看他一口一個貧僧,一口一個阿彌陀佛的,著急啊!
我的乖兒,從我肚子裡就開始吃苦,這好不容易好了,卻天天一副清心寡慾的和尚模樣,可怎麼好啊!”
老嬤嬤看著也著急,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相勸,只道,“若不然,奴婢去請皇后娘娘來?
小殿下總還記著皇后娘娘當年的情分,說不定肯聽皇后娘娘的勸的”。
羊太后點頭,“對對對,快去請皇后來,我們再一起參詳參詳寶幢的皇子妃。
一定要為我的乖兒選一個才貌雙全、出身高貴的皇子妃來!”
老嬤嬤連連點頭,“娘娘說得對,哪個少年郎不愛俏?
等娘娘為小殿下選中一個天仙般的皇子妃,小殿下自然就不想著佛祖菩薩了”。
……
……
薛府中,虞信正在幫薛寶寶澆菜園,一邊和她說她及笄禮的事。
依他的性子,他自然是要大辦特辦的,但薛寶寶不同意,堅持只請親近的人來熱鬧一番就行。
兄妹倆爭了半天,虞信不出意外地一敗塗地,憋屈地同意一切從簡。
薛寶寶大獲全勝,十分得意,“我要請林妹妹做贊者,甄姐姐做有司,你今天有空沒空,有空的話幫我去接林妹妹來住幾天”。
虞信一齜牙,“林妹妹林妹妹,你是薛寶釵,不是賈寶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薛寶寶撇嘴,忽又想起來,“哥,我十五,你都二十五了吧?你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虞信意興闌珊,“我對三從四德的封建社會女性沒有興趣”。
薛寶寶懷疑地看著他,“可是我看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溫柔乖巧型的啊?”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那不是女朋友,是女伴,女伴,是給我辦事長臉的,當然要找不給我惹事的!”
“渣!”
虞信氣得一張俊臉都扭曲了,“我怎麼就渣了?我合法付工資,那些女人卻不但圖我的錢,還圖我的貌,渣的是她們!”
薛寶寶不屑,“渣就是渣,解釋就是掩飾!”
虞信氣得要用澆水的長柄勺敲她的頭,薛寶寶急忙躲開,喊道,“所以,你喜歡新時代獨立的女強人?”
虞信哼了一聲,收回長柄勺,繼續澆水。
薛寶寶為難,“那這可就難辦了,除非你去撬賈璉的牆角,把鳳姐姐娶回來”。
虞信,“……”
他的繡春刀呢?
虞信氣得到處找繡春刀,薛寶寶纏在他身邊,不怕死地繼續問,“哥、哥、哥哥,咱們這一時半會地肯定回不去啊!
說不定一輩子都回不去了,你不能總是這樣單著吧?
在現代當個大齡單身狗沒事,但這可是封建社會,封建社會啊!
你要是一直這樣單著,別的不說,要是哪天皇上一個心血來潮,給你賜婚了呢?
你是從還是不從,還不如自己先找個合心意的。
以你的美貌地位,還不是要找什麼樣的就找什麼樣的?”
“要找什麼樣的,就找什麼樣的?”
虞信冷笑一聲,“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薛寶寶愣,“哥哥這是有心上人了?”
然後,對方還身份特別高貴,她家哥哥高攀不上?
那會是誰?閣老的女兒,還是公主、郡主的?
虞信定定看了她一眼,忽地扔下勺子,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悶悶叫了聲寶寶。
薛寶寶,“……”
行叭,薛大黑又玻璃心了。
“寶寶,就算我能不成親,你定是要嫁人的”。
薛寶寶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玻璃心了,只能安撫撫著他的後背,用格外輕快的聲音回答道,“我上輩子就沒嫁人,這一輩子體驗體驗不同的人生也不錯啊!
要是能有個孩子就更好了,人家都說女人有了孩子後就會完全變了個人,我想看看不一樣的自己”。
“可我現在不是你的親兄長,你嫁人後,連你的院子,我都是不方便再進的”。
虞信的聲音沉悶而脆弱,薛寶寶眉頭也皺了起來,這的確是個問題,古代的種種規矩實在太麻煩。
“寶寶,你也不想這樣的,對不對?”
薛寶寶想了想,試探開口,“那要不,你結婚,我不結了?”
“治標不治本”。
虞信自嘲一笑,緩緩放開薛寶寶,雙手握著她的肩膀,半蹲在她面前,認真看向她,“寶寶,你在神農山這一年半的時間,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答案卻都是無解。
你也好,我也好,都無法和整個時代相對抗,我們只能入鄉隨俗”。
薛寶寶被他說得心裡難受,微微前傾,額頭抵上他額頭,“哥哥”。
這麼近的距離,虞信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和眼尾的殷紅,嘴邊的話就堅決又流暢地說了出來,“寶寶,你聽我說,現在只有一種辦法可以打破困局,你嫁給我!”
薛寶寶驀地瞪大眼睛,急急後仰,虞信忙扶了一把,她才沒摔倒。
“哥,哥哥,你,你說什麼?”
虞信緊緊盯著薛寶寶震驚的雙眼,語氣越發堅決,“寶寶,為今之計,只有我娶你,你嫁給我!
才不會叫世俗禮教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
我們成親後就闢府另住,你若是想要孩子,就在家裡養幾個面首玩玩。
當然,你不想要孩子,也可以養幾個面首玩玩”。
面——面首!
還不想要孩子,也可以養幾個面首玩玩!
薛寶寶艱難嚥了口吐沫,哥哥果然是哥哥,她只想到了養童養夫,哥哥直接就說要給她養面首,還要養幾個!
“寶寶,你仔細想想,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這個時代護住你。
保證你能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得到最大的自由,想掄刀子掄刀子,想配藥劑配藥劑。
不會因為親近我,被夫家懷疑,甚至虐待。
寶寶,這裡不是現代社會,女人都是菜籽命,嫁給什麼樣的人,就註定有什麼樣的命。
王熙鳳那般厲害,孃家又顯貴,不照樣在夫家處處受委屈?
有朝一日,你真的嫁了人,哪怕是招了夫婿在家,後宅之中,就是我,又能保住你幾分?
王熙鳳前車之鑑,你且仔細想想,想通了就來告訴我,我會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你只等著做你的誥命夫人就好”。
虞信說完,將她摟進懷裡,緊緊抱了抱,“寶寶,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你想清楚”。
虞信丟下一顆核武器跑了,薛寶寶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扶疏之後,頹然坐倒在地,真的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嗎?
“姑娘姑娘!”
薛寶寶恍然回神,這才發現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了,離虞信離開至少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她竟是發呆到現在!
她身邊和虞信身邊的人都十分默契地知道,她和虞信在一起時是絕對不允許有人伺候的,因此竟是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打擾她。
“姑娘你怎麼坐在泥地裡?”
阿魏手裡倒提著一隻猴子高興地朝薛寶寶揮舞著,“姑娘,是孫小聖啊!不知道怎麼跑到這來了,被我抓到了!”
孫小聖齜牙咧嘴地在阿魏手中吱吱叫著,還努力卷著尾巴,想要翹上來咬阿魏的手。
每每它快要得逞時,阿魏就甩甩手,將它晃得頭暈腦脹地又吊回去,它卻鍥而不捨地又往上翹。
薛寶寶看著不自覺就笑了起來,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阿魏,你放開它吧,去拿點吃的來”。
阿魏就將孫小聖往薛寶寶面前的地上一丟,轉身去拿吃的。
孫小聖吱吱朝她離開的方向叫了幾聲,跳到薛寶寶伸出的手心,抓著胸前掛著的機關匣子往她面前送。
薛寶寶解下機關匣子,開啟。
在神農山時,寶幢偶爾也會讓孫小聖給她送信,她早就學會了開啟這個機關匣子。
機關匣子裡裝了幾粒種子,還有一張捲起的紙條。
薛寶寶展開紙條,上面只寫著一句話:我想回神農山了,你呢?
神農山啊——
她也有點想了,與世無爭,無憂無慮——
薛寶寶仔細將那不知道是什麼的種子種下,在外面圍上一小圈籬笆,然後才去洗手換衣裳。
她沒有給寶幢回信,只回了一機關匣子的蒲公英種子。
又叫阿魏找了個從外面買來的素面荷包,裝了滿滿一荷包零食掛在孫小聖的脖子上,目送著孫小聖跳上院子裡的櫻桃樹,又跳上屋頂,不見了蹤影。
阿魏憂心忡忡問道,“姑娘都不給大師回信的嗎?大師肯定會生氣!”
薛寶寶語氣淡淡,“生氣就生氣吧,他那樣的人,現在倒還能記得我們,不用過多久,就會徹底忘記的”。
在這封建社會,又怎麼會允許男女之間的友誼?
他們,遲早會是陌路人。
……
……
薛府另一處院落中,甄太太輕輕敲了敲門,屋內毫無動靜。
她無聲嘆了口氣,又敲了敲門,開口,“英蓮,我進來了”。
她說著推門而入,走過一道道花牆,進入內室,又繞過屏風,將手中的托盤放在屏風後的圓桌上,將輕薄的紗帳掛上雀登枝的鎏金帳鉤上。
甄英蓮正靠在迎枕上手忙腳亂地抹臉,乍然陽光照進,她似是不慣陽光般扭過頭去。
薛太太嘆了口氣,眼眶頓時就紅了,哽咽叫了聲英蓮。
甄英蓮沒有回頭,啞聲道,“媽,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躺躺就好了”。
甄太太在床邊坐下,牽起她的手哭道,“我的兒,媽知道你的心事,只咱們的身份——”
她說著猛地一把將甄英蓮摟進懷裡,“兒啊,咱們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敢高攀那等人物,只怕是做妾,人家也未必看得上的!”
甄英蓮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湧了出來,“媽,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妾的。
太太和妹妹救了我,又請先生教我禮儀,教我是非,不是叫我去做妾的”。
甄太太驚喜,“這就對了,你就聽媽的話,太太是疼你,才千挑萬選選了那樣一個人家。
你嫁過去定然和和美美的,順遂一輩子,其他的,就別想了,啊!”
甄英蓮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來,“娘,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
甄太太心疼得緊緊抱住她,“我的兒,這女子不嫁人怎麼行?
你不嫁人,難道叫太太養咱們母女一輩子不成?
就是太太不在意那幾個銀錢,太太這般疼你,你也不該這般叫太太煩心啊!”
甄英蓮沒有再說話,眼淚卻如她心中無人可訴說的哀愁般綿綿不絕,很快就打溼了甄太太胸前的衣服。
甄太太心疼得直罵,“我的兒,別哭了,都是娘不好,是娘沒用,護不住你啊!是娘沒用!”
“娘,我嫁!”
只簡簡單單三個字,甄英蓮卻似耗盡了一輩子的力氣,眼淚刷刷地往下淌,“娘,我嫁!
只是我不嫁那個單公子,你去幫我回絕了太太,只說再看看其他人家”。
甄太太一喜之後又是一驚,“我的兒,這門親事的好處,我都跟你說過了,你可別糊塗了”。
“娘,我知道,我知道你和太太都是為我好,才挑了這樣一門親事,我知道的”。
甄英蓮的眼淚還在不停地往下淌,眼神卻堅定有力,“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嫁過去,娘,你放心,我心中有數的”。
甄太太沒辦法放心,這可是大事,一個小姑娘家的,能有什麼數?
說不定,她還是想拖,拖得一日算一日。
只是,她也不敢逼急了女兒,只得應了,叮囑甄英蓮好好休息,自己往薛太太的院子而去。
不想卻正好和從薛太太院子出來的虞信迎面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