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虛心求學
章節報錯
寶幢又是生氣又是失望,勉強忍著立即衝去鎮撫司給虞信撒一把毒藥的衝動,將薛寶寶種的藥草都打理了一番,該澆水的澆水,該剪枝的剪枝。
等他收拾好了,正要離開,正好和帶著丫鬟來侍弄藥草的甄英蓮迎面碰上了。
甄英蓮垂頭行禮,寶幢心情不好,其實不太想搭理不相干的人,想著她是薛寶寶的義姐,還是含笑合十還禮。
甄英蓮掃了一眼,也就知道寶幢是來做什麼的了,笑道,“王爺有心了”。
寶幢又合十一禮,沒有接話。
按理說,兩人之間的客套理應到此為止,不想甄英蓮竟然又開口問道,“王爺是一早來的?”
薛寶寶離開京城後,薛府上下的內務都是甄英蓮協助著薛太太撐了起來。
薛寶寶回來後,一心投入到配毒藥大業中,見甄英蓮管得很好,也就死皮賴臉地求她繼續管著。
甄英蓮自是知道寶幢昨晚沒有留宿,是一大清早來的。
寶幢詫異看了她一眼,點頭。
甄英蓮默了默,一直垂著的雙眸忽地抬了起來,肅然問道,“王爺既如此有心,為何不請大媒上門?
反倒朝來暮歸的惹人非議,逼得薛妹妹不得不避出府中去?”
她是明眼人,早先被薛寶寶和虞信的親近迷住了眼,前段時間虞信去林府提親,她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誤會了。
再看寶幢和薛寶寶,也就明白了,只不知道寶幢那頭一直沒動靜,此時忍不住大著膽子質問了一句。
寶幢愣住,什麼,什麼大媒?
怎麼就扯到大媒上去了?
寶幢遊魂般出了薛府,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鎮撫司門口。
哦,對,他是要來鎮撫司的——
虞信聽說寶幢大清早地堵在鎮撫司門口發呆,如臨大敵,帶著身手最好的幾個錦衣衛出去對敵。
結果,就聽寶幢夢遊般開口問道,“虞指揮使,表哥是不是關押在鎮撫司,我想見見表哥”。
虞信,“……”
假和尚竟然不是來找他麻煩的?
當朝唯一的親王提出這樣一個小要求,虞信自然不能拒絕。
很快,寶幢就見到了羊錦平。
羊錦平被關在一個單獨的石室中,簡陋、卻還算乾淨整潔。
羊錦平顯然十分驚訝,再見寶幢一進門就坐下來,什麼也不說,逮著獄卒送來的白開水使勁喝,更是如臨大敵。
他現在已經知道他這個表弟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把無害、溫良,是個不動聲色就毒死三百多人的狠角色。
這個時候,他來看自己,還默不作聲的,是想幹什麼?
難道是覺得自己問斬還不解氣,想要用個什麼古怪毒藥,叫自己受盡折磨而死?
想到寶幢那鬼神莫測的毒藥,羊錦平越想越怕,越想越怕,正在哆嗦間,寶幢開口了。
“表哥,我從小在神農山長大,身邊只有一群奴才,長大後回京,勉強能算得上同齡的朋友,只有皇侄和表哥你”。
可惜,你的皇侄要殺你,你的表哥還是你皇侄手中的刀!
羊錦平默默接了一句,越發地如臨大敵。
“表哥,你,你和女孩兒,貼過嘴唇嗎?”
羊錦平慘然一笑,果然——噯,等等,剛剛王爺說什麼?
羊錦平不敢置信地迎向寶幢求知若渴的雙眼,緩緩地啊了一聲。
寶幢神色認真,近乎嚴肅,“表哥,你都要死了,告訴我吧,沒什麼好隱瞞的”。
羊錦平,“……”
羊錦平重重吸了口氣,“你問這個做什麼?”
寶幢堅持,“你告訴我!”
羊錦平又重重吐了口氣,“有過”。
“和誰?”
羊錦平,“……和通房丫鬟”。
他還未大婚,他們這樣的人家又家教嚴格,自然只能是和通房丫鬟了。
千萬不要問他到底是哪個通房丫鬟!
“丫鬟?”
寶幢自覺將自己沒聽懂的名詞定語省略,直抓重點,鄙夷看向羊錦平。
自己這個表哥果然不怎麼聰明的樣子,貼貼這種美好的事竟然找丫鬟做!
寶幢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後來去那個丫鬟家提親了嗎?”
羊錦平,“……那是我的通房丫鬟”。
寶幢,“我知道”。
羊錦平,“……”
我強烈懷疑你根本不知道。
羊錦平試著換個方式溝通,“王爺,不如你將事情前前後後和我說一遍,我也好為王爺參謀參謀”。
寶幢蹙眉打量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處斬?”
羊錦平,“……應該是明天”。
他沒有什麼好怨恨的,太后娘娘出手保住了羊家,已是不幸中最大的幸運。
寶幢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開口,“卻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就是,嗯,就是,一個女孩兒貼我的嘴唇了。
我想她再貼一次,嗯,嗯,再貼很多次也可以,但她卻躲去了別人家——”
寶幢說著琥珀色的桃花眼暗淡了下來,“她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逼她,她為什麼要躲去別人家裡?”
羊錦平,“……”
就完全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寶幢原地emo了一會,突然想起來一個重要資訊,“對了,她姐姐還質問我為什麼不遣大媒上門。
我只是喜歡她貼我,又不是要娶她做王妃,我是要終身侍奉佛祖的”。
羊錦平,“……”
你在鎮撫司就敢說這樣的話,真的不怕虞指揮使直接拿繡春刀砍死你嗎?
“表哥,你幫我想個辦法,怎麼才能叫那個女孩子再貼我一次?
唔,天天都來一次也可以,嗯,很多次,也不是不行,要是她也喜歡的話……”
羊錦平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王爺,薛姑娘都那般明示你了!
你再說什麼終身侍奉佛祖,再不遣大媒上門,虞指揮使肯定會把薛姑娘嫁給別人!”
寶幢啊了一聲,“薛妹妹是妹妹啊,我怎麼能娶她?”
羊錦平簡直想呵他一臉,妹妹?貼貼的妹妹?
寶幢疑惑過後,突然又想起來,警惕看向羊錦平,“你說什麼薛姑娘,不是薛妹妹!”
羊錦平,“……”
那三百多人真的是他表弟親自動手毒死的?真的不是菩薩顯靈?
羊錦平頹然揉揉額頭,“王爺,我的書房裡有書,左右我要死了,就送你了,你看過後就明白了”。
寶幢憐憫看向他,果然書讀得不好,都看過書了,還說不明白,叫他自己去看!
羊錦平,“……”
雖然不知道他表弟在想什麼,但肯定不是好事!
“好,我去拿”。
“等等——”
寶幢立住腳步,“還有事?”
羊錦平深吐一口氣,“沒事,你去吧”。
寶幢瞧了他一眼,“虞指揮使到林府求親,林少傅也拒絕了,他不但不會讀書,還沒羊府原本的好名聲”。
羊錦平詫異看向他,他,竟然能猜到自己是想再見林姑娘一面?
“但我已經求了父皇給他們賜婚了,父皇說施恩臣子也要等時機,應該不會等多久。
下輩子好好讀書,別總想著靠殺嫡親的血脈升官發財了”。
羊錦平愣怔過後,沒來由的心酸從心底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湧出,狼狽別過目光去。
“唔,如果你送我的書的確有用,我就幫你傳信,但如果那些書根本沒用——”
寶幢說著溫和一笑,“表哥,你就是死也別想在死前再見林姑娘了”。
羊錦平,“……”
突然就覺得剛剛的感動很多餘!
……
……
“敦睦夫妻之倫……”
燈火通明的寢殿中,床上散落的全是書,寶幢手裡也攥著一本書。
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將羊錦平送他的“珍藏”全部看了一遍,終於將所有的東西都串聯了起來。
原來,這才是夫妻啊。
不是他小時候見到的丫鬟與侍衛私奔,被雙雙打死的那種夫妻。
不是他回京後見到的母后瞧不起父皇的那種夫妻,不是皇兄全然不將表姐放在心上的那種夫妻。
也不是宮人們瞧瞧議論的蕭訓明明有太子妃,卻只愛同宮女們廝混的那種夫妻。
他見過的僅有的天家三對夫妻都是貌合神離,相互猜忌,他不知道原來夫妻還可以鶼鰈情深、水乳交融。
水乳交融——
寶幢回味起薛寶寶的舌尖在匆忙間劃過他唇間的潤澤,很香很甜,似極了他最愛的橙子那香甜軟嫩的口感。
怪不得書上會說什麼一親芳澤,原來那就是一親芳澤……
小和尚想著本就滾燙的臉越發燒得厲害,等他和薛妹妹成了夫妻,他就可以天天一親芳澤了。
書上說,夫妻敦倫乃是天地陰陽之理。
唔,一親也許不夠,現在光是想著他就恨不得能一直貼著妹妹不放。
等真正親上了,他肯定就更捨不得放了!
至於師父終身侍奉佛祖、不可娶妻的教訓,小和尚想了想,覺得師父的教訓和香香軟軟的妹妹完全沒有可比性。
跟師父比起來,當然是妹妹更重要!
小和尚毫無心理壓力地拋棄了十幾年來的人生規劃,轉眼看向窗外,唔,怎麼還不天亮?
快點天亮啊!
天亮,他就去求父皇給他和薛妹妹賜婚!
父皇肯定會同意!
其實去求母后也行,畢竟薛妹妹那麼好,父皇和母后都會迫不及待地答應,還會誇讚他挑王妃的眼光!
等和父皇說過後,他就立刻出宮去找薛妹妹。
他和薛妹妹馬上要是夫妻了,薛妹妹自然不要再避著他,他想再貼貼薛妹妹。
當然,如果能和薛妹妹水乳交融就更好了!
書上好像都是寫那些書生先親小姐的,由此可推測這種事大約都應該由男人主動。
這次他一定要先動手,唔,動嘴!
小和尚想著猛地跳下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快步跑到窗邊。
先看了看東方,又不死心地看了看窗臺上的更漏,真的還沒到天亮時分。
小和尚滿心焦灼,忽又想起來當初在解牛刀空間,虞信帶林黛玉去摘橙子,卻又在摘橙子前洗浴打扮乾淨,換上了漂亮衣裳的事來。
虞信想娶林黛玉,他想娶妹妹,是一樣的——
小和尚忽然就渾身充滿了幹勁,揚聲喊道,“來人!備水沐浴!”
因為時間還早,寶幢直將自己泡得發皺才勉強滿意了,吩咐將所有的新衣裳都取來。
然後小和尚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怎麼就這幾件?”
那還讓他怎麼挑?
虞信在解牛刀空間裡有一屋子的新衣裳,他怎麼才有三四件?
宮人小心解釋,“王爺,今年春天水患嚴重,皇上下令削減各宮用度。
皇上和皇后娘娘今秋的新衣也只有十套,王爺按例削減一等,是六套”。
王爺大半夜的就吩咐沐浴換新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這得虧是剛剛入秋,再過個幾天,再重要的事,王爺也只能穿著舊衣服去了。
寶幢皺眉,他一向對衣飾不上心,上次得了南星提醒,才開始在意起來。
只他在意也只是在意自己穿得好不好看,沒想過新衣服舊衣服的問題。
而,他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很好看,所以,到現在他都沒有因為衣服的問題費過心。
沒想到第一次起心要穿件漂亮的新衣裳去見薛妹妹,就遇到這樣的事。
寶幢眉頭皺得更緊,“因為有水患,所以一季度只有六件新衣,那平日呢?”
宮人無端就起了滿頭的冷汗,“按例,未離宮的皇子每季度該有二十四套新衣。
但宮中用度緊張,其實不管是王爺還是二皇子,都是要削減一些的”。
“一些是多少?”
宮人軟著聲音答道,“王爺去年夏天才回京,也不過才做了四季的衣裳,前兩季都是做齊了二十四套的。
到去年冬天,因為宮中皮毛緊缺,皇后娘娘說卻也不必每年冬天都添大毛衣裳,就減了六件大衣裳。
到今年春天就有了水患,又削減了些,王爺的春衣總共是十二套。
夏天的時候,王爺不在宮中,自然就減免了”。
寶幢氣得笑了,“我不在,就減免了?”
他可是記得有一次去薛府正好趕上了薛太太在和妹妹說,妹妹今年整個夏天都沒回來,做的夏衣都沒機會穿,明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穿了。
宮人嚇得噗通跪倒在地,“王爺,宮中之事都是皇后娘娘主持,奴才,奴才不知啊!”
若是在平時,寶幢自然不會為一兩件衣裳費心動怒,可現在,他是要去見妹妹,是要去和妹妹貼貼!
沒有漂亮衣裳怎麼行!
寶幢勉強壓著暴躁,怪不得蕭訓為了錢鋌而走險。
他有那麼多宮女要貼貼,宮中這裡削減用度,那裡削減用度,他那點用度說不定買新衣服都不夠!
不過,好在他有錢!
皇兄上次將寶幢之地十八年的稅收都交給他了,他還沒花過。
“立刻去買一百套,算了,先買十套吧,其他的下午再買,別浪費時間”。
宮人都快哭出來了,“王爺,現在宮門還沒開,就算開了,外頭鋪子門也沒開啊,還請王爺寬限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