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肖家與孫家多有交集,幼時不提。

成年後原主初見孫少華,他身著一襲青衫,寬袖飄飄,似從古畫中走出的雅緻畫卷。

那日孫少華筆墨揮灑,贈與原主一個“嵐”字,那字剛勁有力,原主十分歡喜,芳心暗許。

可誰曾想,嫁人之後的日子過得與期望差的十萬八千里。她也是之後才知,原來孫少華對誰都會如此,連青樓的女子扇面上都有著孫少華的字,提的內容更是情深意切。

原主失望,卻又期望,所以彆扭又抑鬱。

自視清高,被眾人捧大的孫少華,就對她難有喜歡。更何況還有那個愈發難纏的婆母坐鎮。

在孫少華來之前,肖嵐將原主與孫少華相處的各種細節都回憶了一些。

她如今也是知道了,原主的記憶過於主觀,不能全信,只能自己從中搜尋有用的資訊。比如:那個孫氏和於媽媽誰才是真正的大佬……

不知等了多久,茶也是換了一壺又一壺,終於孫少華的身影出現在院子門口。

肖嵐起身迎出去,鵝黃的裙衫在秋風中有飄逸之姿,盈盈一禮顯得端莊。

“你也真是能熬啊。”孫少華見肖嵐臉上雖有病態卻裝扮精緻,輕蔑一笑甩袖闊步進了屋。

對於孫少華的嘲諷,肖嵐仿若未聞。她屏退眾人,隨著孫少華進屋,回身關上房門。

親手倒了茶,放置其身側,接著才落座。

“有什麼話,就儘快說了吧。若非你那個丫鬟替你求情,我也不會來。”孫少華話裡話外,不過是在說肖嵐在他心裡還不如個丫鬟。

“老爺當真打心眼裡想我死嗎?”肖嵐語氣平淡,並無波瀾。她回顧以往,孫少華雖厭惡他,卻不至於要人性命,兩人之間不過是一個風流,一個哀怨罷了。

肖嵐問的直白,可直白的言語往往直擊人心,孫少華倒是在心裡反問自己,什麼時候自己偏要她死了。不過是她自己身子不好,日日傳言要死要死的,自己也未有上心,想著若真死了也罷而已。

“你自己病痛消磨,不久人世,怎的是我要你死?”

“那就好。”肖嵐這話說的孫少華忍不住疑惑看他。

“有話直說。”

“若非是老爺想讓我死,那我便能好好活著。畢竟這個家的家主是老爺。”肖嵐眼神溫婉,投向孫少華時,帶著期盼。

“那是自然!”孫少華飲下茶水,斬釘截鐵。

“之前是我身子不濟不能為這個家分憂,將死之前還對母親說了瘋話。可我身為女子,嫁入孫家,還能真求孫家不好?不過是心有疑慮又無從下手罷了。”

“……”孫少華不語,眯了眼睛打量肖嵐。肖嵐之前雖不討喜,卻也不是挑事之人,所謂疑慮是何,倒是可聽一聽。

“孫家如今有布店、藥店各兩處,田莊三座,租出去的鋪面四間,老爺應該都知道吧。”

“怎麼?與我算賬?”有了前車之鑑,孫少華立馬變了臉色。

“我是算賬,卻不是與你算賬。”肖嵐伸手覆上他的手,輕拍一下,以示安慰,自然又溫柔。

“我嫁入孫家,就是孫家的人,我只會幫孫家算賬。日後昕兒的嫁妝,繼業的宅邸,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孫家的這些子嗣們,不都是老爺與我要共同打算的嗎?”

這回,孫少華徹底看不懂了。他盯著貼在自己手上過於纖瘦的手指,冰冰涼涼,他曾以為自己十分了解肖嵐,不過是個脾氣扭捏的怨婦罷了,而如今,卻覺得有所不同。

“你本該如此想。”

肖嵐收了手,悄悄的在帕子上擦了擦,接著說,“近年來,這些地方收入府中的銀錢卻都是少了的,之前母親還因此事斥責過我,說是我託信給肖家,剋扣了錢。老爺當時也在。”原主當時只顧著生氣,一點都沒往別處想。

“嗯……”孫少華若有所思,他不僅在,也跟著罵了的。

“可我沒有,我都是孫家的人,我剋扣自己的銀錢做什麼,何況肖家家產眾多,那些不過九牛一毛,那些產業裡的管事的,都是盡心盡力的老人,更不會去做那些上不了檯面的事。”她目光坦蕩。

孫少華確實知道近年那些產業收的錢不如以往,卻也因數額頗豐未去計較,可若要是知道有人使壞扣了自己的錢,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那你之前怎麼不說!”

“我……我身體不適自顧不暇,想清緣由之後就突然病倒臥床不起。何況……”肖嵐抬眼滿是哀怨,“我怨老爺要個青樓女子給我敬茶。”

孫少華被肖嵐看的竟然心虛,撇過臉去,搪塞道,“禮儀法度我能不知?氣話罷了!”

“上一次我病臥床榻,差點長眠,確實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得了寒症,高熱不退。可這一次……”肖嵐雖心中不屑,可見人有所動容,也趁熱打鐵。

“可這一次卻是……卻……”帕子在臉上假意擦拭沒有的淚水,“罷了,不說了,這些事老爺知曉便好……”她語氣淒涼,起了身,退了一步又是一禮,遞去一個訣別的眼神。

“我這已經是第二次從鬼門關爬回來了,想必也不會有第三次了。日後,望老爺珍重。”

肖嵐開啟房門,屋外站著徐媽媽和遲雨。她柔弱無力的撐著門框,差點暈倒,徐媽媽連忙去扶。

孫少華看了一眼徐媽媽臉上的淤青,未有言語。

遲雨疑惑的看著前面走出院子的老爺,又懷疑的回頭望了望。他剛才明明看到夫人要暈倒時,老爺差點伸手要扶。

老爺何時對夫人還有憐香惜玉之情,之前只會對賀小娘如此。

遲雨撇了撇嘴,對於老爺的善變與花心打心眼裡的看不上,他可不會如此,即便他跟著老爺見過外面花街巷柳那麼多漂亮姑娘,他心裡都只有海棠。這幾日主母院子裡不好過,都是他偷偷給海棠塞吃的,不過是她不願意要罷了。

“遲雨,日後不許下面剋扣夫人屋子裡的東西,今日的茶水苦澀難喝的很!”

“是……”早不管,死兩次了才管。

遲雨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