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萬事開頭難

雲千尋陪同孔敢木西一起走進了鄉政府大樓。

孔敢木西原本是想讓雲千尋留在民宿等訊息的，順便按照民宿的實際情況構思改造方案。但云千尋在資金沒著落的情況下，哪還有什麼心思去想方案。況且，透過昨天的一番交談，她對孔敢木西這個有些“迂腐”的“文藝青年”，能不能拉不下面子爭取到扶持資金充滿擔心，所以執意要和他一起來。

“雲千尋！”他倆剛進大樓，走廊裡迎面走來的一個女孩就盯著雲千尋驚呼。

雲千尋怔住，打量女孩幾眼，也露出滿滿的驚喜：“阿茸思語！”

那個叫阿茸思語的女孩衝上來一把抱住了她：“我的天啊，老同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雲千尋的笑容有些不安：“你在這兒上班？”

“對呀。”阿茸思語的視線落到了雲千尋身旁的孔敢木西身上，又露出驚訝：“孔敢木西？”

“你好。”孔敢木西笑著點點頭。

“你們……一起的？”

“我們準備一起經營民宿。”雲千尋簡單解釋。

阿茸思語“哦”了一聲：“去看你爸了嗎？雲所長剛才還在鄉政府呢，剛走。”

雲千尋的笑容卻瞬間消失了，陰沉地低頭不語。

“雲所長？邊境派出所的雲所長嗎？”孔敢木西突然一臉驚詫地問。

“對呀。”阿茸思語點頭。

孔敢木西驚望向雲千尋，表情莫名有些複雜：“雲所長是你爸？”

雲千尋沒有回應，算是預設了。

孔敢木西沉思幾秒又問阿茸思語：“你們劉副鄉長在嗎？”

“在。”

孔敢木西二話不說，邁步就往二樓走。

“思語，我稍後來找你。”雲千尋朝阿茸思語揮揮手，急忙追上孔敢木西。

上到二樓，孔敢木西大步流星走進一間辦公室，雲千尋也跟了進去。

“劉副鄉長。”孔敢木西一進去就爽快地打招呼。

“木西？”辦公桌前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驚訝地望著孔敢木西，起身迎了上來，熱情和他握手：“什麼風把你這個大明星吹來了？”

“我回來兩個多月了，把山上的院子改成了民宿，準備留下來經營。”

劉副鄉長明顯有些吃驚：“你……不是特招進中央民族歌舞團了嗎？”

“我還是想回來自己創業。”孔敢木西淡淡地笑著回應，然後向副鄉長介紹了雲千尋。

招呼兩人坐下，劉副鄉長給他們倒了茶。

就在雲千尋轉著眼珠子思索該怎麼和副鄉長說明來意的時候，孔敢木西已經開了口：“劉副，我準備改造升級民宿，想向鄉里申請創業扶持專案和資金。”

劉副鄉長喝了一口茶，身子往椅背靠了靠：“好啊，我們鄉政府一直都很支援年輕人回鄉創業的。”

雲千尋正準備說明一下情況，孔敢木西又開口了：“劉副，我的院子你去過，環境、條件都不錯，也符合鄉政府大力發展鄉村旅遊業的政策。”

他轉頭望了雲千尋一眼：“這位雲姑娘從小在這裡出生長大，現在在上海做導遊，很專業，她會替我策劃一個全面的改造升級方案。”

劉副鄉長掃視兩人一眼，思忖片刻：“很好，那你們寫個申請，附上你們的專案計劃書，我們一定認真研究。”

“多長時間能有個結果？”孔敢木西又問。

副鄉長沉吟著：“最快也要……十五天左右。”

“這麼長時間？”孔敢木西似乎有些意外。

“我們鄉政府研究了要報縣裡，縣裡還要組織專家評審。就算評審過了，還要層層簽定專案合同，如果一切順利，資金一個月左右就可以撥付到你們手裡。”

劉副鄉長停頓一秒：“還有，專案最高可以申請三十萬，不過需要按照二比一的比例配套自籌資金。”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自籌……十五萬？”

“沒錯。”

孔敢木西和雲千尋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焦慮的難色。

副鄉長觀察到了他們的表情，又喝了一口茶：“如果你們資金不足，或者急需資金，可以申請創業貸款嘛，會快一些，三天左右。”

孔敢木西露出一絲欣喜：“貸款需要抵押嗎？”

“當然需要，你那個民宿不是有自建房的證嗎？可以用來抵押呀。”

孔敢木西的表情瞬間又暗了下去……

和劉副鄉長大體聊了聊民宿改造的初步想法後，雲千尋和孔敢木西就起身告辭走出了鄉政府大樓。

兩人回到車上，雲千尋望著孔敢木西問：“你打算怎麼辦？”

孔敢木西嘆了一聲，轉而露出果決的表情：“去找我爸！爭取說服他同意抵押房子。”

雲千尋吃了一驚：“這……能行嗎？”

“行不行都要試試。”孔敢木西啟動了車。

雲千尋側目偷望他幾眼：“你……今天的表現和昨天簡直判若兩人啊。”

孔敢木西笑了：“因為你是雲所長的女兒，我必須全力以赴和你一起實現我們的願望。”

雲千尋的表情又冷漠起來：“我的事為什麼要扯上他。”

孔敢木西欲言又止，還是沉默了……

兩人來到孔敢木西父母住的老屋，孔敢木西父親正忙著餵豬，見兩人進來，拉著臉不理不睬。

雲千尋看得出，孔敢木西對自己父親還是心懷懼怕的，站在他身後猶豫了半會兒才擠出一句：“我想用房子抵押去貸款。”

“什麼？用房子抵押貸款？”孔敢木西父親聽完他的話，果不其然地暴跳如雷：“建房子借親戚的錢都還沒還完，你現在又要貸款？想都別想！”

“爸……”

“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堅決不同意！”老人家很固執，態度很決絕。

孔敢木西氣鼓鼓地硬剛了一句：“你怎麼這麼頑固自私！什麼事都只顧自己的想法。”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老人的巴掌就落在了孔敢木西臉上，嚇得雲千尋身體一抖，驚呆了。

孔敢木西捂住臉，狠狠咬了咬牙，扭頭就走，雲千尋不安地跟了出去。

坐在車上，兩人都沉默著，氣氛有些沉悶壓抑。

“木西，對不起，是我太急於求成了。”雲千尋望著他右臉頰上的手指印，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不關你的事。”孔敢木西眼神有些憂鬱。

“要不，我求上海的朋友幫幫忙吧。”

“不用，我有辦法。”孔敢木西深吸一口氣：“我先送你回民宿。”

車開回民宿，孔敢木西將雲千尋放下，掉頭又往山下開去。

雲千尋走進院子，坐在水塘邊的石桌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創業的艱難。不過，心裡還是暗暗給自己鼓了鼓氣：“總會有辦法的，不如用心把改造方案先弄出來，決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了！”

這麼寬慰著自己，她從包裡掏出膝上型電腦，開始撰寫專案申請書，同時凝神貫注地思考起民宿的改造計劃。

大約一個小時後，孔敢木西回到了民宿。

“怎麼樣了？”他一坐下，雲千尋就急切地問。

孔敢木西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大口喝了一口，表情有些陰晴不定：“暫時還沒有結果，再等等。”

雲千尋嘆了一口氣，皺著眉頭不再追問。

又過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兩人看到孔敢木西父親匆匆走進了小院，雲千尋不禁大吃一驚，轉頭望向孔敢木西，見他的表情露出了一絲期待。

老人雖然頭髮花白，但走起路來風風撲撲，走到他倆面前，背在身後的右手突然伸出來，將一個塑膠袋扔在了桌上，一臉陰沉說了三個字：“房產證。”

雲千尋又驚了，難以置信地望向孔敢木西，卻見他露出了一絲得意而狡黠的笑容。

老人卻將視線投向了雲千尋：“我只相信雲所長，你們最好不要給他丟臉！”

雲千尋怔住，孔敢木西忙接過話：“我們會還清貸款的。”

雲千尋這才反應過來，冷冷地拉著臉：“他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叔叔，我們一定會努力讓民宿的生意好起來的，如果做不到，我願意和木西一起承擔還錢的責任。”

老人黑著臉掃視他們一眼，轉身就走。

孔敢木西拿起桌上的塑膠袋，掏出不動產證，喜形於色。雲千尋卻有些不悅地盯著他：“你說的辦法，就是讓他去說服你爸？”

“沒辦法，我家老頭只聽你爸的。”

雲千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懶得再言語。

“對不起，事前沒和你說。”孔敢木西見她不高興，急忙道歉：“不過你也說了，我們把民宿搞紅火起來就好了呀。再說了，雲所長這個情是我欠的，跟你沒有關係，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正說著，一個五十多歲、身著警服的警官走進了院子，雲千尋一看到他，身體微微一顫，使勁低下頭。

警官走到他們面前，望著雲千尋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孔敢木西急忙打招呼：“雲叔叔，謝謝了。”

來人正是雲千尋的父親，獨龍江邊境派出所所長雲建國。他朝孔敢木西點點頭，目視著女兒良久，才擠出一句話：“千尋，你回來爸很高興。”

雲千尋繼續低頭沉默不語，表情裡不可控制地露著怨恨。

“千尋，咱們加個微信吧，爸爸給你轉點錢。”

“不用！”雲千尋冷冷地斷然拒絕。

孔敢木西見氣氛尷尬，忙打圓場：“雲叔叔，你放心，我會照顧好雲姑娘的，等我們把錢貸出來，就去申請幫扶專案，一定會努力把民宿經營好。”

雲建國點點頭：“我先走了，你們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又望向女兒，眼裡露出一絲痛色，欲言又止了半會兒，還是轉身走了。

望著他走出院子，孔敢木西有些埋怨地望著雲千尋：“雲姑娘，你不該用這種態度對待雲叔叔。”

雲千尋這才抬起頭來，一臉固執：“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孔敢木西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雲千尋站起身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申請貸款。”

“好。”

有了抵押物，農信社又有專門的鄉村振興扶持貸款，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就辦理完了貸款手續，申請貸款二十萬，農信社的人員告訴他們，兩天後就可以放貸。

解決了自籌資金，雲千尋舒了一口氣，不過，想想木西爸爸那張冷酷的臉，再想想自己父親也被拉進了這件事裡，她心裡的壓力卻又徒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