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溫和的笑了笑,這讓丁世美心裡的緊張稍微平復下來。

“已經盡力了嗎?那你能不能保證,今年掃帚星一定會出現?”老朱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丁世美。

丁世美心裡一鬆,並沒有注意到皇帝眼中的玩味神色,連忙拍著胸口保證道:“臣已經帶著欽天監眾人反覆推算了數次,今年一定會出現掃帚星。”

掃帚星一旦出現,那就應和了現在市井之中的傳言。到了那時候,恐怕就算是老朱不想殺掉李善長,都不可能了。

老朱雖然也有想要藉此除掉李善長的意思,但是他絕對不會接受有人敢拿他當刀。

低著頭以為瞞過老朱的丁世美沒有看到,現在老朱臉上的笑意飛快褪去,轉而變得陰沉可怕。

“掃帚星會出現這件事,你究竟告訴了誰?”

“皇上,臣絕對沒有洩露訊息啊。”丁世美連忙抬起頭,誠懇說道。

老朱憤怒的一拍御案,眼裡噴火道:“那為什麼滿京城都是天象有變,需要大臣應難的訊息?”

如果韓度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話,一定會驚訝萬分。原本韓度以為是老朱為了弄死李善長,故意放出去的訊息。現在看來,竟然是暗中有人從中作梗。

丁世美連忙跪拜磕頭,自辨道:“臣絕對沒有透露訊息,至於百姓怎麼會知道天象有變,臣也不得而知啊。或許,這是上蒼示警......”

“上蒼示警?”老朱忽然氣極反笑,笑呵呵的看著丁世美。

丁世美雖然覺察到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隻能夠硬著頭皮點頭贊同。

老朱猛然一揮手,御案上的奏摺如同飛刀一樣朝著丁世美激射而去。

丁世美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面對砸過來的奏摺不敢躲避,只好盡力的將自己的身軀蜷縮起來。

“掃帚星出現的時辰都是可以計算出來的,你以為朕不知道?還是說,你以為拿出一個模稜兩可的東西,就能夠糊弄朕?”老朱手指用力的朝著跪在地上丁世美戳去,厲聲咆哮道。

丁世美立刻哭天搶地的辯解道:“皇上,臣萬萬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至於說能推算出掃帚星出現的時辰,這,這根本不可能啊。皇上,不僅是臣做不到,就算是自古以來也從未聽聞有人能夠做到。臣能夠推算出這些,已經算是蒙上蒼庇佑,託陛下洪福了。”

老朱懶得再和丁世美囉嗦,斜看一眼,示意老太監將紙條給丁世美過目。

老太監連忙把拂塵手氣,兩手從御案上拿起紙條,走下丹陛,遞給丁世美。

丁世美疑惑接過,低頭念道:“初九,申時三刻,星見於五車東北,掃內階,入紫微宮,掃北極五星,犯東垣少宰,入天市垣,犯天市......”

忽然,丁世美神色大變,拿著紙條的手禁不住的顫抖,慌慌張張的說道:“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誰能夠把出現的時間都推算的一清二楚?這是天象,豈是可以由人來推算的?”

“這是太子妃推算出來的。”老朱語氣當中帶著一股股得意,兩眼灼灼的看著丁世美。

丁世美聞言一愣,不假思索的說道:“太子妃,太......”

明明上一刻還滿嘴不服氣的丁世美,下一刻整個人的氣勢急劇衰落,到最後只用細若蚊吟的聲音嘟囔道:“既然是韓大家出手,那臣甘拜下風。”

丁世美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任憑皇帝發落。

老朱並沒有想要將丁世美換掉,之所以演剛才這一出,不過是為了敲打丁世美,讓他往後做事更加兢兢業業一點,不敢糊弄自己。

不過,在老朱的心裡,欽天監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一群數學不行的人,他是不放心了。這一次,要不是韓度恰好看到了掃帚星,那等到掃帚星犯紫薇這一幕在天下百姓的眼中發生了,那這帶來的朝野震盪,老朱都不能夠輕易的壓下去。

......

韓度來到書院,在後院的運動場上將一眾學子召集起來,高聲將韓景雲透過數學準確計算了掃帚星出現的時間。並且直言掃帚星的出現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天文奇觀,和什麼乾旱、瘟疫、饑荒、戰爭,通通沒有任何的關係。

書院的學子早就在各種實驗的薰陶下,變成了奉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人。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對於什麼天象、什麼徵兆、什麼災厄並不感冒。

畢竟天象算什麼,韓度連鬼火都能夠弄出來,並且解釋了其中的原理,還有會信什麼天象?

而韓度則把韓景雲推算掃帚星執行軌跡、速度、到達角度的各種過程全都給眾人展示出來,一眾學子看到韓景雲的計算過程,對於其中運用到的各種奇思妙想,簡直就是如此如醉。甚至還有不少學子乾脆直接那筆將整個推算過程給記下來,準備等回去之後好好研究學習。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韓度提出口號,要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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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百姓和大家一樣認識天地自然,不能夠看到什麼解釋不了的現象,就一通的胡編亂造。

發動整個書院兩千多學子,走出書院大門為京城百姓解惑,說是這樣可以提高書院在百姓當中的名氣,也是為了他們自己好。並且讓學子將掃帚星出現的時間大肆宣揚,務求弄到人盡皆知。

並且,韓度高調宣佈,這次是有獎勵的。凡是願意為書院提升名氣的人,每人獎勵一貫。

書院的學子並不在乎這一貫錢,雖然一貫錢也不算少了,但除非是家裡貧困的學子,一般的都不會放在心上。他們在乎的是能夠為書院提升名氣,就如同韓度說的那樣,書院的名氣提升了,對於他們的好處也是極大。和這比起來,一貫錢根本就不算什麼。

韓度笑呵呵的揣著收,看著一眾學子魚貫而出,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收不住。

“你這一次,賺的不少吧?”

韓度耳邊冷不丁的冒出一個聲音,回頭一看才發現是薛祥。

沒好氣的朝著薛祥抱怨道:“我說你老大人,老都老了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來了也不提醒我一聲?”

薛祥笑眯眯的看著韓度,兩手抱在肚子前面,說道:“您把所有的學子都給撒出去了,這麼大的動靜,老夫能夠不來嗎?”

韓度撇撇嘴,無所謂的說道:“來就來唄,您老好歹也出個聲兒啊,看剛才把我給嚇得。”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要是心裡沒有鬼,你怕什麼?”薛祥歪著頭,意味深長的問道。

韓度頓時嗤笑一聲,呵呵笑道:“我心裡坦蕩的很,有什麼鬼?”

“坦蕩?你坦蕩個鬼,老實說你從中扣了多少起來?”薛祥把下巴朝著出門的那些學子一仰,朝著韓度示意。

韓度頓時兩眼瞥向天上,說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你不知道?那老夫就幫你回憶回憶。”薛祥毫不在意韓度的推諉,咧嘴笑著說道:“你才給了每個學子一貫錢,兩千一百一十個學子,也就是說你總共就花了兩千一百一十貫。可是老夫聽說皇上給了你兩萬貫,這剩下的錢你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揣到自己兜裡唄。自己謀劃這麼多,又為老朱排憂解難,那一點點報酬而已,怎麼了?

韓度聞言,頓時回頭正眼看著薛祥,滿頭霧水的問道:“老大人您在說什麼,什麼兩萬貫?”

薛祥笑眯眯的看著韓度,不急不緩的說道:“你要是沒聽清楚,沒關係老夫可以再說一遍。老夫說的是皇上給你的那兩萬貫,你這才花了兩千貫,剩下的準備怎麼辦?”

“無稽之談,我什麼時候拿了兩萬貫?不就是兩千貫嘛,喏都花出去啦,我還貼了一百多貫。”韓度也朝著書院大門外一嚕嘴。

薛祥故意恍然大悟般的緩緩點頭,說道:“哦~原來你拿的兩千貫,那皇上說的兩萬貫是被誰拿了?不行,老夫得去找皇上問個清楚。”

說罷,薛祥轉身作勢就要走。

韓度瞬間將他手臂拉住,自己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打劫竟然還能夠遇到一個劫道的老傢伙。

“好啦,別以為我不知道您老想要做什麼。說吧,多少錢才能夠堵住你的嘴。”

薛祥這才慢慢轉身,一臉微笑的朝韓度吐出兩個字,“全部。”

“你!”韓度頓時被噎的話都說不出來,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這是鯤吞。

“不可能!我告訴你老頭子,最多二一添作五。”韓度厲聲喝道。

薛祥完全將韓度的色厲內荏當作拂面的微風,輕笑著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那老夫還是去問問皇上吧。”

“四六,我四你六怎麼樣?”韓度連忙上前拉住就要離開的薛祥手臂。

薛祥腳步不停,繼續朝著書院門口走去。

“三七。”

薛祥繼續走。

“二八,我告訴你老頭子,這是我的底線,你可不要太過份了。”為了威脅薛祥,韓度乾脆連他的手臂都放開,一副若是他不答應,就任由他去找老朱的樣子。

薛祥還是沒有絲毫停留的繼續朝著門口走去。

“一九,算你贏了,你總要給我留點兒,要不然我豈不是白忙活了?”韓度見拗不過薛祥,只好堅持著最後的倔強。

可是薛祥卻沒有答應韓度,停下腳步朝著韓度再次說道:“全部。”

“好,都給你。”韓度氣惱的從懷裡拿出兩萬貫寶鈔,重重的拍在薛祥手裡。

薛祥這才滿意的點頭,拿著寶鈔說道:“別以為老夫是在害你,老夫這是為了你好。連皇上給學子的錢你都敢貪墨下來,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再說了,你家財萬貫,怎麼連這點錢都看得上?”

韓度見錢都被薛祥給拿走了,連和他說話的心思都沒有,憤憤的一揮衣袖,轉身就走了。

......

書院的學子一走入市井,頓時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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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百姓的矚目。畢竟現在書院的名氣可是要完全壓過國子監,書院的學子一走出去可都是下凡的文曲星。

由於百姓對於書院學子的信任,雖然在學子告訴他們,掃帚星只是一個天文現象而不是什麼災星,每隔七十六七年就會出現一次。

百姓雖然對書院學子對掃帚星的看法有些不認同,畢竟那是他們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可是在書院學子拿出一看就有著大學問的證據下,也有些信了學子們的話。再從學子口中得知,這是韓景雲先生推算出來的之後,百姓就更加再無疑惑了。

韓景雲是什麼人,百姓可是對她的事蹟瞭如指掌。天下算學第一人,大明唯一的一位受封大學士的女子,大明的太子妃......

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几日之間,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討論掃帚星,都在討論太子妃推算出掃帚星出現時間的事情。

有人認為韓景雲連天象出現的時間都能夠推算出來,這是真正的學究天人,無可比擬。

但是也有人認為推算天象是不可能的,雖然韓景雲的算學高到無人可及的地步,但是也遠遠還不足以推算天象。

有不同的觀點,自然會有爭論。於是,在掃帚星還沒有到來的時候,整個京城市井酒肆之間,就隨時隨地都有人各執己見的在相互爭吵。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連朱標都被驚動了。有些不放心的回到東宮,拉著韓景雲問道:“你推算的時間不會有問題吧?現在鬧得滿城風雨,若是你推算的時間出了岔子,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韓景雲正在照顧著女兒,聽聞了朱標的話,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將注意力放到女兒身上,再也不理會朱標。

朱標碰了一鼻子灰,諂諂的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初九這一天,太陽剛剛升起來。

雖然韓景雲推算掃帚星出現的時間是申時三刻,也就是下午三點四十五分。但是整個京城的百姓從天剛亮起,就在對天空中即將出現的天象翹首以待。

原本應該幹活的百姓,也早早的就計劃在這一天休息,準備好好看看這書院的學子口中,七十七年才能夠見到一次的天象。下一次再見就要等上七十七年了,這一次看過的百姓幾乎都沒有幾個人能夠等到那個時候。一輩子才有機會看一次的天象,怎麼不能夠讓百姓期待?

坐商雖然也在開門做生意,但是人卻沒有在鋪子裡招呼客人,反而是端了一把椅子在門口坐著,和旁邊的鄰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眼睛不時地瞥一眼天空。

現在京城裡最熱鬧的就要數酒樓和酒肆了,有錢的去酒樓點上一桌子酒菜邊吃邊等著。而且還不能夠等到過了響午再去點,還沒有等到響午呢,所有京城的酒樓就已經完全爆滿了。

酒肆的生意最好,他們沒有酒樓那麼多的講究。人多了,就多加把椅子,也不會有人說些什麼。

這一天,整個京城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在議論著掃帚星這個天象的。

簡直就像是在過節一樣。

奉天殿的地勢是整個京城最高,是最好的觀看天象的地方。

奉天殿外,今日老朱難得的沒有處理朝事。在殿外的廣場上擺滿了桌椅板凳,準備好美酒佳餚、時令水果,宴請百官共同見證這難得的天象到來。

韓度少有的和朱標一起,陪在老朱身邊,從響午開始便邊吃邊等待著。

老朱坐在上位端著酒杯,頻頻的朝著百官舉杯示意,百官的反應卻出現了涇渭分明的一幕。

勳貴武官都熱烈的回應著皇上的敬酒,紛紛高聲歡呼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而一眾文臣對皇上的示意,卻興致缺缺。即便是回應,也是愁容滿面,好似滿腹心事的樣子。

好在,老朱對此毫不在意,仍然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眼看著日晷的影子快要來到申時,老朱的看向天空的頻率越發的快,臉上的表情也不如剛才那樣喜笑顏開。

相反,百官中有人也是頻頻的抬頭看向天空,等時間越來越近,卻一直不見掃帚星的出現,臉上反而露出了笑意。

又過了片刻,還是沒有等到掃帚星出現,即便是以老朱的臣服也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得看向韓度,沉聲問道:“你確定天象即將出現?”

韓度頓時放下手裡的酒杯,沒有回答老朱,反而是從懷裡拿出一個望遠鏡,朝著天空望去。很快就找到了即將出現的掃帚星,頓時笑了起來。

將望遠鏡遞給老朱,說道:“掃帚星已經出現了,只是肉眼看不見而已,想來馬上就可以看到。”

老朱二話不說,接過望遠鏡就朝著天空望去,片刻過後老朱也頓時呵呵笑了起來。心裡有低了,老朱也就不在意掃帚星,隨手邊將望遠鏡扔給了韓度。

等到日晷的影子馬上就要到申時三刻的時候,老朱頓時開懷大笑,站了起來,舉杯朝著群臣大聲說道:“申時三刻已至,請眾愛情抬頭看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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