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彥走進了高府,可是今日的自己,與那天的自己,進入高府的心情截然不同。

當時李邦彥只覺得自己攀附上了一根直通天門的粗壯藤蔓,正自洋洋得意,鬥志滿滿。

而今日,李邦彥卻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滿滿的惡意,即便自己縮排被子裡,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唯有老老實實地聽從皇城司那位楊都知的吩咐,攀附到狀元公身邊,這才能夠有一線生機。

可是,李邦彥不甘心,或者說,昨天回去之後,昏昏沉沉地睡足之後,清醒過來的李邦彥冷靜地反覆盤算之後。

就發現,這盤死棋唯一的活眼,就是那位令皇城司的楊都知也忌憚的狀元公身上。

畢竟那狀元公還是個孩子,前兩次見面,都被自己晃點得不輕。

只要自己願意,相信一定能夠把這個小娃娃給哄得眉開眼笑對自己視若已出,啊呸……是視若親朋。

到了那個時候,利用這個小娃娃的同情心請他出面,解除那皇城司對自己的威脅。

或許還能夠有機會完成人生的翻盤,繼續踏上正軌,走上人生巔峰也不是不行。

一面快步疾行一面想好了對策的李邦彥終於第三次見到了狀元公高璋。

直接就一個納頭就拜。“小人參見狀元公。”

“哎呀,這不是李學子嗎,怎麼向本官行此大禮?”

聽到了高璋的稱呼,李邦彥情不自禁地兩眼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地道。

“小人已經不再是太學生了……”

高璋朝著李邦彥抬手虛扶,這才問道。

“可是你們太學的老師故意難為於你?倘若如此的話,本官當可為你作主。”

李邦彥臉上剛剛露出了一絲喜色,抬起了腦袋,就聽到了這位狀元公似笑非笑地說出了下半句。

“不過,若是因伱自己之過,違反太學規制,那本官可就無能為力。”

李邦彥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僵硬,哎喲,沒想到這小孩子居然還很有原則。

罷罷罷,且先好好忍耐,很懂得什麼叫見風使舵的李邦彥臉上的笑容雖然消失了,卻換成了顯得有些靦腆的神色。

“……小人,小人覺得在太學入學那麼久,卻也難以學到實務,加之小人因誤會而被押入皇城司。

幸得狀元公搭救,這才得脫險,正所謂知恩圖報。故爾小人決定追隨於狀元公左右,甘為鷹犬供狀元公驅使……”

高璋一臉為難地打量著拜倒在跟前的李邦彥,心裡邊卻是嘖嘖有聲。

這貨心智頗佳,臨場應變能力很牛逼,的確是個人材,只是這種人材,如果沒有把柄拿捏著,的確用起來不放心。

不過好在,皇城司那邊騷操作玩得賊六,短短數日,就把這貨給收拾得體無完膚。

但是越是這種心思靈動的人,小腦筋就越多,指不定現如今納頭就拜,為的就是日後蹬鼻子上臉。

高璋半天不吱聲,居然就這麼坐在那裡發起了呆來,這直接就把李邦彥給整不會了。

咋的了這是,這位狀元公你不是明明與我兩次見面都相談甚歡,現在老子納頭就拜,你居然還矯情起來。

可現在,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在這位狀元公身上,李邦彥只能硬起頭皮,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那番話。

然後就看到了這位狀元公扭頭,朝著站在身後邊的一名親隨和顏悅色地問道。

“趙押班,他說與皇城司,僅僅只是有一些誤會?”

“狀元公還請稍候,待下官跟他聊上幾句。”

趙押班先是恭敬地朝著高璋一禮,這才轉過了頭來,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某乃皇城司押班趙某,奉官家聖諭,暫為狀元公親隨……”

“皇城司押班……”李邦彥聽得此言,臉色瞬間就像是落了雪了一般,白得有些瘮人。

他也看到了,仍舊安坐在屋內的狀元公高璋,仍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顆小心肝,直接就涼到了腚眼。然後毫不猶豫地直接以頭搶地,呯呯呯地連連磕起了響頭。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居然心存妄想,還請趙押班與狀元公饒過小人這一回。

小人一定好好侍奉狀元公,不敢有半點他念。”

趙押班看著那跟著的李邦彥磕得地板都呯呯作響,扭過了腦袋朝著高璋看過去。

“李邦彥。”

“小人在。”額頭已經磕得青腫起來的李邦彥強忍住頭暈目眩之感,趕緊答道。

高璋繞過了案几,緩步來到了這李邦彥跟前站定,盯著這位另外一個歷史時空臭名昭著,千萬人唾罵,而今,卻在自己跟前瑟瑟發抖的李邦彥。

足足站了幾個呼吸,高璋這才意味深長地道。

“你可以作我的長隨,但是,別動歪點子。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高璋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不狠厲,可是落在李邦彥的耳中,卻令李邦彥心中生寒,趕緊指天畫地連連發誓。

高璋走了兩步,在那趙押班跟前站定,踮起腳尖,抬起手的瞬間。

這位皇城司趙押班第一時間矮下了身子,由著高璋能夠更加從容地拍到自己的肩膀。

“趙大哥辛苦你了。”

只這一句話,就讓這位皇城司趙押班眼眶都有些發紅。

“狀元公說的哪裡話,能夠為您效命,乃是下官的福氣。”

“走吧,今日隨我進宮一趟。”

高璋沒有再多言,只是又拍了拍趙押班的肩膀,這才快步朝著屋外行去。

李邦彥傻了吧唧地看著這一幕,直接就踏馬地看傻了。

皇城司要員在狀元公跟前如走狗鷹犬,自己這位皇城司邏卒的位置應該在哪裡?

而此刻趙押班已然挺直了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形,扭過了頭來看向李邦彥。

那雙原本面對狀元公子,顯得那樣溫和良善的目光,此刻裡邊彷彿全是足以殺人的寒光。

“你最好如今日之誓,好好效忠於狀元公,若有其他心思,又或者是壞了狀元公的事。

除非你能先把自個毀屍滅跡,不然,趙某能一把刀,殺你一整年。”

一把刀,能夠殺自己一整年,這踏馬怎麼殺,一天割一刀,還是一天剁一塊骨頭?

光是一想,李邦彥就差點嚇尿了褲襠。

“不敢不敢,小人就算是死,也定然不敢有他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