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到入宮之日,官家趙佶讓那楊戩來知會自己,他在指導愛徒書法的那一刻起。

怕是那個時候,自己就已經落進了官家的掌握之中。

他雖然只是在那裡告訴了自己,高璋是他的衣缽傳人,要搞大事,要自己全力支援。

卻一直未曾洩露到底是何事情。現如今自己已然首肯的情況下,想要反悔?

一想到那位官家的秉性,童貫忍不住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好算計,難怪官家會用一個小娃娃來扛此事,其實這分明就是在算計自己與蔡京,還有高俅。

但問題是,自己非但不能表示反對,甚至還要設法替官家,或者說替高璋這個孩子解決各種問題。

因為自己的身份是宦官,既不屬於文臣,更不屬於武將。

而只屬於宮人,屬於是官家的私產,自己等人,哪怕是有再大的權力,有再大的本事。

只要官家瞧你覺得不順眼,一句話,就足以把你徹底打入深淵,連個泡泡也不會冒。

因為,外朝的文武臣工,不能也不敢對宮中事嘰嘰歪歪,何況是官家處置家奴。

不論是高俅還是蔡京,他們終究是外臣,他們有同窗,有同僚,有同黨……

而宮中那幫子宦官是什麼德性,童貫比誰都清楚。

但好在,扛雷頂鍋的,不僅自己,還有蔡京與高俅。

童貫幽幽一聲長嘆後,提起了筆,開始斟字酌句地在信紙之上開始書寫起來。

一刻鐘之後,高璋接過了這位童觀察的親筆書信。

“小高狀元只管放心,蔡京若是得見咱家這封親筆書信,必定會同意他家六郎與汝和犬子共事。”

“日後若是有何疑難,只管來尋咱家,只要咱家能夠辦得到的,定然不會吝嗇援手。”

將這位大宦官童貫一系列變化盡收於眼底的高璋滿臉感激地朝著對方恭敬一禮。

又送上了一些不要錢的吹捧話,商量了一些細節這才揣上了書信,心滿意足地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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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璋與那蔡老六趕到了蔡府,而蔡京已然回了府中,聽聞那高璋有公務來尋自己。

亦是愣了半天,才讓人將高璋請到了書房。

面對著這位高俅的獨子,如今的神童狀元,再看站在他身邊的自家六郎,如今的秘書省小閣老。

蔡京就有一種老天若是能夠睜睜眼,乾脆把高璋和自家六郎身份調個個該有多好。

高璋越是優秀出眾,就越刺激這位蔡相看六郎不順眼。

高璋上前朝著這位奸相蔡京一禮之後,指了指身邊那高昂著腦袋,面對親爹絲毫不慫的蔡老六。

又重複了一遍之前跟童貫嘰歪的那番說辭。

聽聞那童貫也已然同意,許其繼子童智勝與高璋共事,這讓蔡京不禁有些錯愕。

“蔡相若是不信,就請看這封童觀察託我轉交給蔡相的書信,一觀便知。”

蔡京狐疑地接過了這封書信,掃了兩眼,眼皮了陣狂跳,猛然抬起了腦袋。

腦子裡邊的第一個念頭與那童貫如出一轍,官家不會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吧。

居然敢把如此重要的軍國大事的改革,委託給高璋這個剛剛入仕沒多久的神童狀元。

蔡老六看到了親爹臉色大變,陰沉著表情,繼續看那封信,不禁心中打起了鼓來,朝著高璋小聲地問道。

“師兄,我爹會不會不同意?”

一直關注著蔡京神色變化的高璋,呵呵一笑,順口安撫道。

“安心吧,你爹哪怕是再想雪藏伱,可他也很清楚,師弟你的稜角是那樣的鋒芒畢露,又怎麼可能掩藏得住?”

聽到了師兄這番順耳到令人身心愉悅的話,蔡老六不禁精神一振,雙手緊握成拳。

不錯,還是師兄言之有理,親爹再打壓,再雪藏自己。

可是憑著自己的才華,他的舉動,頂多只能稍稍拖延自己名垂青史的時間點。

“小高狀元,既然你如此看中老夫犬子,老夫若是不允,反倒顯得小氣……”

最終看完了童貫親筆書信的蔡京,抬起了頭來,朝著高璋頷首一笑。

聽到了“老夫犬子”這一稱謂,頓時讓洋洋得意的蔡老六心中一惡。

神特麼的犬子,老子是蔡家麒麟子好不好?

但考慮到親爹一向以打擊自己為消遣,臉色發黑的蔡老六悶哼了一聲,決定不在人前與親爹起爭執,回頭再說。

不然,若是當著高璋的面,被親爹抄起戒尺揍得抱頭鼠竄,自己日後還有何顏面名垂青史,百世流芒。

“那既然如此,下官謝過蔡相。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事,怕是我師弟他作不了主。”

“就是我們需要掏錢入股工坊之事,想要承接外包,這間工坊必然足夠大,所以花費不菲,至少需要這個數……”

高璋伸出了手指頭,朝著那蔡京比劃了下,說出了具體的數目。

蔡大相爺眼皮一跳,磨著牙瞄了親兒子蔡老六好幾眼,可最終還是應承了下來。

只要你們把事給辦好,回頭就會知會府中帳房掏錢。

圓滿地達到了收容臥龍鳳雛之行的高璋這才心滿意足地告辭而去。

查覺到了親爹打量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的蔡老六則親自送高璋離開。

等到這兩個年輕人剛一離開,作為心腹的管家顯得憂心忡忡地道。

“老爺,您真同意讓六郎跟這小子去操持此事?”

“這事不但會得罪無數臣工,就算是老爺的不少故舊下屬,怕都會因此而利益受損。怕是到時候,一旦局面失控……”

“不必擔心。”蔡京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撫著長鬚悠哉地道。

“莫非你覺得,就憑這有點小聰明的高璋。還有那童家的傻小子與六郎,就能辦成這件大事?”

“高璋這小子能憑一已之才,力壓今歲科舉才俊,僥倖奪得狀元。

得天子恩寵,興許也有點真本事,可終究他還是個才十一歲的孩子,入仕至今也不到兩個月,他能有什麼為官從政的經驗。

至於童貫繼子,有萬夫不擋之勇,讓他去幹政務,還不如讓他去殺人放火,更容易出成績,至於六郎,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