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和平街街道辦事處5一觸即發

範矢瞥了一眼視窗趴著的貓,那是一隻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小黑貓,他只是草草地掃了一眼,就立刻轉回頭,神色複雜地望向杜正一。

杜正一從他的眼裡看到的只有懷疑和以為自己受到了愚弄的惱怒。範矢要求的尊敬,一向就比別人多。哪怕是在尊者的序列裡,也是如此。

杜正一微微抿緊下唇,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慶幸範矢不是一個心靈感應法師。不過即使是意念法師,也不一定會對路過的一隻野貓疑心,畢竟哪一個自恃身份的意念法師會跟路邊的貓狗互通心靈?通靈術是一回事,完全新建意念溝通系統則是另外一回事。除了羅奇這種性格的法師,誰會這麼不要面子?還是修正一下吧,除了羅奇,誰會這麼不要臉。

“尊者說了那麼多我的汙點歷史。”杜正一斷開這些雜亂的念頭,想要集中注意力,隨口說道,“原來是想要勉勵我。”

但是範矢沒有說話,哪怕杜正一說出來的就是他剛才字面上的意思。

他看著杜正一,嘴角含著一絲微笑,那雙銳利的眼睛裡也帶著笑意,那笑意像是一種催促和鼓勵,催促著杜正一自己說出他作為尊者不願意說出的話。那張保養得宜的面容上的笑容,就顯得叵測和狡黠了,距離體面和尊貴稍有了些微的距離。

杜正一的心裡,第一次對一位尊者喪失了尊重。

他一字一字地說道,“原來尊者是想要我自證清白。”

“每一個為瓊林效忠,服務於全體魔法世界的法師,他的動機都應該是純粹的,追求也應當是高尚的,心靈更應該是無私的。”範矢溫和地說道,他眨了眨眼,目光柔和,彷彿他自己也陶醉於這番話裡喚起的情懷。杜正一卻十足的茫然,他說的話是如此的空洞,可是他表現的卻像是戲劇舞臺上的最佳演員。

他一直以為,倘或一個人能夠在魔法領域有著超過所有人的造詣,那麼這個人也應該超越了人性的低階弱點,比方說表演慾,比方說虛榮但現在,他實在有些茫然。

“現有的意念大師,幾乎無法讀我的腦子。“杜正一說道,可是這句話才一說出來,他就意識到範矢尊者就是要把他推入到這樣的境地裡的。無人能夠證實他的絕對清白,自證清白又無疑於自己將自己開膛破腹,結局無非是個求榮反辱。

果然,他也沒有在範矢的臉上讀到任何諒解的意思。從前那個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尊者,不復存在了。現在他的面前,只有一個沾沾自喜地淺笑著的師。杜正一恍然大悟,從前的範矢不過就是一張面具,他要摘掉面具,只看時機。

杜正一的肺部幾乎只剩了一半的空氣,彷彿他的肺部就那樣憋了下去。他聽見自己說道,“即便他們能做到,難道我的大腦中就能夠沒有任何利己的自私想法嗎?我的動機就能夠是完全純粹的嗎?我就不會有好惡的偏向嗎?我的追求也從來都不是什麼高尚的,很多時候我所想的也不過就是生存,最多也就只有一些簡單的對錯。我不知道你想要的證明是什麼?”

視窗的貓叫得更響了,那聲音簡直有點淒厲。

“孩子,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範矢彷彿有些難受地望著他,又帶著些微鄙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無私,是每個瓊林法師、每個孤山守衛,必不可少的個人品性。”

“屁話。”杜正一的這句話不禁衝口而出,即便說出來了,他也沒有覺得對一個瓊林尊者出口不遜有什麼問題,他已經怒氣衝衝了。“人生而如此,人就是被自利驅動的,因為自利才能利他。”

“孩子,你到底是怎麼了?”範矢彷彿真的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彷彿他是個可憐的渣子,“為什麼你的內心這麼黑暗?瓊林把你養大,那麼多了不起的法師做你的老師,為什麼還把你教育成了這個樣子?”

杜正一的胸口完全窒悶了起來,“如果你成為了瓊林尊者之首,就是打算這樣拿著放大鏡,檢視每個法師的大腦是不是有自私的念頭嗎?”

“你這是怎麼說?”範矢的臉色冰冷了起來,他倨傲地望著面前窮途末路了的年輕法師,“這是你該對尊長有的態度嗎?質疑尊長?”

“尊者,”杜正一沉聲說道,“誰又是你的放大鏡呢?”

範矢冷笑了一下,不再說話,沉默地望著杜正一。

視窗的黑貓彷彿是提前到了成年的春天,已經開始不停地尖叫著了,爪子拼命撓著窗框。

杜正一笑了一下,“範法師,你看貓都急成什麼樣了?”

“你是什麼意思?”範矢狐疑地說道,他的目光已經一寸也不敢離開杜正一了。即便他事先做好了準備,但杜正一從來就是瓊林中的傳說,他是裴樞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與年齡無關,他從生下來就適合殺戮,他被按照戰士的方式培養長大,他也一天都沒辜負過這些培養。

“範法師,劉璃法師到底為什麼沒有來?”杜正一微微笑著問道,順便伸展了一下筋骨,彷彿突然從他全然陌生的領域,回到了他擅長的領域。

範矢沒有回答他,他是個沉著冷靜的法師。也許他一天也沒做過戰鬥法師,但他的經驗和澎湃的力量,也不是一般法師能夠望其項背的。

“範法師對焚蓮者有興趣嗎?”杜正一突然問道,不等他回答,杜正一就搖著頭說道,“不,不太可能,就像人類的恐怖組織也不會入了哪國領導人的法眼。那範法師是想弄個帝國元首做做?法師第一帝國的範矢一世?還是法始皇?魔始皇?”

範矢仍舊沉默著,對他的挑釁不做回答,但是一股巨大的壓倒性的力量自他的身上升騰起來。杜正一深深地吸了口氣,衝開心口的那股惡氣,他嗅了嗅力場改變時那股焚燒的味道,“我想外面已經做好了埋伏吧?這次由尊者親自出手,力場變得更加複雜莫測,我想逃走應該不太可能了。範法師精挑細選了一個裴樞閉關的時刻動手,看來我註定是要當他的炮灰了。”

“談不上這麼嚴重。”範矢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只是要把你帶回去調查。”

“調查我是不是自私加嗜血還不夠高尚?”杜正一憤懣地說道,忍不住冷笑,“我還從沒跟尊者交過手。如果我這次不幸贏了,說不定還真能為自己贏得一個魔王的名頭呢。以後的歷史書上,我能不能占上一個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