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劉璃震驚又惱怒地望著他,難以置信導致了她的沉默。^^但這沉默就像暴風雨前的烏雲壓頂,早晚是要爆發出來的。

羅奇慢慢地折上他手裡的幾頁筆記紙,制度的漏洞在魔法世界從來就不是問題,瓊林的權威保證了法師行事必將慎重。一直以來一切都保持著平衡,含糊的規矩自有存在的價值,它可以增加尊者的權威。彼此矛盾的規矩將解釋權留給了最有力量的尊者,一直如此,除非力量的格局發生改變。

他思索了很久,知道自己不夠將法師社會的一切看透,但只要稍微熟悉人類的社會學知識,這些問題還是有跡可循。只要比較一下人類的原始社會。人類也曾普遍服役,也曾把失去勞動能力的族人送進深山,甚至也曾至深地崇拜著他們部落的大酋長。酋長的名字可以是華夏黃帝,可以是永恆之王亞瑟,也可以是裴樞。有些東西不管包裹了多少層高貴的東西,本質仍然是相同的。每一個法師都如同原始人類一樣,頭戴無形的枷鎖,哪怕他們本可以來去如風。

羅奇把筆記最後摺好,揣進了衣兜。這幾頁筆記連擦屁股紙都不如,他的一切都在腦子裡並不需要寫出來,在老傢伙們面前笨拙地擺弄筆記,唯一的用處就是噁心他們。他對法師並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他們跪拜偶像跟他也沒有幾毛錢關係,但如果發現這裡有空子還不鑽過去,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清楚地看見資格最老的幾個法師臉上的神色都變的十分莫測,包括曾跟他的家庭有利益瓜葛,願意報答他父親的人。他就知道,他踏足了法師世界的禁區。他知道自己現在這麼做太急也太早了,他應該經營二十幾年,哪怕做個高效率寶寶,最早也該選在四十歲的時候發難。可他沒有時間了,要麼他跳上飛馳的列車,要麼他看著火車遠去,自己被碾成碎片。,

他留心看著每一個人,監控著整個會場的意念變化,事情比他預想的進行的還順利。昨天他最擔心的不是事情將會向什麼方向發展,他擔心的是自己會恐懼,會在這些資深權重的法師們的怒視上變成一個啜泣的孩子。但在今天早上他置身這裡的時候,他發覺自己並不害怕,他看著他們,他們內心的投影在他面前無從遮掩。他看得見他們的緊張,他們的恐懼,他們的怨憤,他們的妒忌他們也只是最普通的人類,與千里之外搭乘公交車回家的人類一樣普通。

他觀察著所有人意念的波動,留了很大一部分心理建設用來準備接受杜正一的反應。杜正一可能會暴怒地跳起來,跟他說他全都做錯了,再撕碎至今為止給他的所有好意。

劉璃剛才情緒爆發了一次,但在場的所有人裡,意念轉的最快的並不是她。就在劉璃向他大喊大叫的時候,他找準了測量點。他放棄了一向腦子又快又活但分量最輕的周權,也越過了可能是所有人裡最聰明所以腦子最大的三春,他的目光落在了烏蘇的身上。

他略有些吃驚,他在精神視域裡待的時間太長了,有時候已經忘記了留意外在世界。現在他仔細看烏蘇,才發覺他是一個看起來還相當年輕的男法師,而且十分有魅力,他自己也相當注意保養自己的魅力。杜正一也很吸引人,但杜正一是塊石頭,不會回應任何人。烏蘇就很有意思,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他的肩頭會傾斜的恰到好處,他的微笑熱情洋溢恰好讓他的臉生動起來,他如果要看向旁人,一定會讓人恰好從他最美好的角度看他的臉。羅奇想要罵他是個虛假的老頭子,但他罵不出口,烏蘇的恰到好處,讓他只能想到賞心悅目這四個字。沒人還會在乎他的年齡,他的性別,唯一會有的想法只是想要讚美他這個活人就是一個藝術品。

這不可能是精神誘導,羅奇可以肯定,他完全是靠他自己做到的。但是,這也不是說烏蘇就不是一個意念法師。羅奇最驚訝地就是他感覺到了烏蘇精神的活躍程度超過了其他幾人,擴充套件到了更高的領域。杜正一在進行瞬移的時候,精神活躍度也會超過一般的師,不過烏蘇的活躍特徵羅奇更為熟悉,那是意念法師的領域。

羅奇怔住了,想要迅速分辨出烏蘇是不是另外一個隱藏的意念法師。他不知道意念學會用什麼辦法探測意念法師,羅奇自己是從監控全腦的活躍程度和活躍領域來辨識,這樣他並不會跟物件發生直接接觸,不會引起反彈和攻擊。大約是他能站的夠高所以可以看的清楚,一般的意念法師可能無法像他一樣看清一個人整個大腦。不過,烏蘇的心靈感應能力絕不在可以被忽略不計的範圍內。羅奇重新回到精神領域裡,在烏蘇的頭腦中遠遠地瞥到一些全然陌生的結構。他說不清楚,那也許是他隱藏意念魔法能力的方法。

“羅奇!”杜正一真的怒吼了一聲。

羅奇就像被人扯著脖領子拽了回來,他一縮肩膀,低頭看向旁邊的杜正一。杜正一依然在桌邊安靜地坐著,姿勢都沒有變過。他回過神來,回想了一下剛才杜正一併不是用嗓門叫他的。

他抬起頭,剛好趕上劉璃對他怒吼的結束,“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的後果是完全的洩密,全世界的賞金魔法師都會四處挖掘,如果有一隻封印獸落在他們的手中,你想過結果會怎麼樣嗎?”

他張了張嘴,突然發覺劉修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閉上嘴,心中感到一絲寬慰。他知道,他跟劉修筠的協議在此刻才最終達成。威脅,當然,羅奇就應該威脅所有人,這才符合所有人對他的印象。他寧可人怕他,那對他要做的事有好處。但是像劉修筠這樣耿直的人是無法完全靠脅迫來驅使他的,只要說動他,他會自己驅使自己。

“尊者法師。”劉修筠開口說道,“即便羅奇不申訴,這樣大的事在瓊林裡也無法大範圍隱瞞下去額。我認為這件事反而拿出來堂堂正正擺在議事會上更好,方便我們各方面力量合作處理,最佳化資源配置。按照羅奇的說法,調動這樣的怪物進行剷除異己的行動,本身已經代表著瓊林之前的措施失敗了。”

“劉法師,瓊林中無法隱瞞,那跟全天下都知道有這麼個神器的存在,還是不一樣的。”劉璃嚴肅地說道,“當然,我知道沒有秘密能夠被永遠隱藏,但我們必須推遲這個時間點的到來。我開誠佈公地說一句,至少要瞞到我們來得及把所有封印獸銷燬。”

“羅奇加速了這個時間點的到來。”劉修筠思索著說道,他的臉色變的更加嚴峻。“不,嚴格來說,我不認為是羅奇加速了這個時間點的到來。”

“你的意思是什麼?”劉璃平緩了一些怒火,他們彼此都是嚴肅的人,此時還是存在基本的信任的。

“我現在想想,羅奇自己本身不就是一個秘密嗎?一個被隱藏的意念法師,今年他升不上四年級,就將離開法師社會,前往彼方人類的世界生活。那樣的話,也許羅奇的一生都是個秘密,也或許秘密註定無法隱藏,那麼晚些時候這個名為羅奇的秘密還是會被揭曉,但不會是現在。”劉修筠說道。“是有人加速了秘密的揭曉,那個人不是羅奇。”

劉璃的臉色發青,吐出了那個名字,“焚蓮者。”

“我認為是這樣。”劉修筠說道,“已經滲入瓊林的焚蓮者,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些怪物的存在。他們還想要幹什麼,這是一件我們必須正視的問題。”

羅奇鬆了一口氣,在座位上做了下來。沒有魔法的契約,已經開始執行起來了,他將不會只有一個人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