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航空五樓樓梯間,民航飛行學院院長,本次局方安全檢查代表陳向東倚著欄杆望向窗外,不發一言。

在他身後,飛行排程嶽海筆直地站立著,雙手垂落下來,緊緊地在褲子嚴絲合縫,彷佛嶽海是在站軍姿一般。

就在這有些煎熬的氛圍中,陳向東終於是開口了,還是那股子懶洋洋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嶽海啊,徐蒼知道你的身份嗎?”

“師......院長,徐蒼應該是不知道的。”嶽海連說話的時候都像是士兵面對將軍一般。講道理,就算陳向東是局方代表,可對話之間也不至於這麼嚴肅緊張的。可嶽海面對陳向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緊繃繃的,顯得極為僵硬。

“嗯。”陳向東轉過身來,打量了一樣嶽海,揮揮手:“不要這樣,又不是在學院了,放鬆些。”

嶽海聽到這話,只是憨憨地笑了一下,可那站姿卻是沒有半點兒鬆開的樣子。

眼見嶽海還是那副模樣,陳向東也沒有堅持:“隨便你吧。之前我聽你說,徐蒼在這邊的表現不太好,可這次我過來,好像跟你說的不太一樣啊。”

“徐蒼來公司報到後的確表現得比較......散漫。”嶽海想了一會兒才想出來這麼個還算是可以接受的形容詞:“從理論培訓,模擬機初始改裝到後面的複訓,熟練檢查。徐蒼基本都是沒有一次透過的,兩次透過的都很少......”

陳向東眼睛眯了起來:“可他不是笨蛋......”

嶽海點點頭:“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不想學,不想配合。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從他的行為表現上來推測,就是這麼個情況。但是在不久前的航線評估後,徐蒼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僅不抗拒公司的安排,甚至會主動配合。前段時間,我們有一架飛機因為機組成員的休息期問題落到瀘水機場上起不來了......”

說到這裡,嶽海便是將徐蒼做驢車走小路到臨水縣城,然後冒著風雨通宵走野路到瀘水縣的事情全部告訴了陳向東。

“好像在一夜之間,徐蒼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除了模樣,他的氣質,行事作風,待人接物全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嶽海唸叨著:“或許是那次航線評估讓他感覺到了危機,他才開始改變自己的。不過,有點兒我不太明白,那次航線評估徐蒼擦機尾了,結果並沒有將他停飛,倒是很奇怪。”

“嗯?”陳向東彷佛聽見了天底下最大的奇聞:“你剛才是說徐蒼擦機尾了,起飛嗎?”

“對的,就是起飛。”嶽海確認道:“按理說,都擦機尾了,航線評估肯定是搞砸了,但他好像沒什麼事。”

陳向東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他著實沒想到徐蒼這樣的人還會出擦機尾這種低階的操縱失誤。

陳向東只是略略驚訝了下,倒是沒有因此打破砂鍋問到底,而是交待起了另外的事情:“這次過來我原本是想帶徐蒼走的,可是他拒絕了,他想要留在這裡。我不覺得藍天航空這種公司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那肯定就是別的事情。嶽海,徐蒼這小子談戀愛沒,你知道嗎?”

這下倒是把嶽海給小小的驚訝了一番,在他的印象裡,陳向東明明是那種守舊,古板甚至有些頑固的形象,什麼時候還能關係一個年輕人的男女問題?

其實,陳向東這說話的語氣倒是有點兒像長輩關心晚輩一樣,這反倒是讓嶽海感覺到微微失落了。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的。”

陳向東面色有些複雜:“嶽海,你我現在雖然算不得師徒了,但我好歹教過你一段時間,徐蒼怎麼也算是你半個小師弟。在學院的時候,我就把他當成我唯一的繼承人。原計劃是想讓他畢業後在航空公司鍛鍊一段時間,等我調去總局任職,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他帶到身邊。他這次不想跟我去總局,不管是因為什麼,是女人,還是因為些別的事情,我尊重他的決定。”

“我不能用我公家的身份去跟你們公司的領導通氣,所以只能希望你以後能在工作和生活上多多幫助他。技術上的事情還好說,我不擔心。可是這小子再怎麼變,骨子裡那份傲性肯定還是變不了的,尤其是在生活上,他有什麼難題,你扶他一把。”

陳向東這一大通話說完,嶽海已然是激動不已,他沒想到陳向東竟然還認他這個徒弟。

在民航飛行學院,都是指定的教官負責帶學員的,像陳向東這種級別的人早就不用帶學員了。但是,陳向東偶爾也會看看在新生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一般來說,就算學員從學院畢業後,航校時期的教官也會繼續保持聯絡的,一般都會當作自己的啟蒙師父對待。

陳向東倒是帶過幾個學員,其中就包括嶽海,但是從來不允許帶過的學員喊他為師父,除了徐蒼。

其實徐蒼並不符合陳向東的偏好,此前陳向東帶的幾個學員天賦且不說,都是性格老實憨厚的型別,可老實憨厚套在徐蒼身上著實是不合適的。然而,徐蒼身上的光芒太過於耀眼,一說就懂,一點就透,完全就是一個生而知之的天才模板。

是啊,誰不喜歡天才呢?

原本嶽海也是能以飛行學員的身份畢業的,但是在學飛第二年體檢時查出來心臟早搏,那肯定是不能再飛了。

這種體檢過不了的情況是會被退學的,可陳向東出面給嶽海改了專業,轉到了排程專業,算是給了嶽海一條謀生的手段。這份恩情,嶽海是一直謹記在心的。

“師父請放心,小師弟那邊我肯定會盡力幫襯著的。”嶽海當下便是保證道。

陳向東還沒有被徐蒼以外的人喊師父,很是有些不習慣,不過他也沒說什麼,揮揮手:“好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先回去了。”

嶽海心裡很是高興,嘴巴都變得順熘起來:“師父,慢走。”

陳向東的腳步一頓:“你可以不用每句話前面都加個師父的。”

嶽海一愣,當即說道:“好的,師父。”

陳向東頓時覺得頭大如鬥,擺擺手:“算了,隨你吧。”

說完,走出樓梯間,卻是見不遠處羅勇和陸景華兩人並肩而行,往著電梯這邊走過來,其中羅勇的情緒尤其激動。

“雷達訊號沒了,這萬一要是......咱們公司可就完蛋了。”羅勇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的,彷佛是含著什麼深仇大恨:“又是徐蒼這小子,真是個晦氣東西。你也別管跟飛羽李辰星的那個賭約了,就算這小子活著回來,趕緊把他踢出飛行部。局方代表還在公司做安全檢查,結果整出這麼大事來,這不是打自己臉嗎?”

陸景華在旁邊都聽不下去了:“羅總,剛才烏市管制那邊來電話說懷疑是危險天氣導致的,跟徐蒼也沒關係啊。”

“那他在不在飛機上嘛?前面擦機尾的是他,不久前飛羽那次鳥擊雙發熄火他也在上面,現在又是這樣,咱們公司廟小,可禁不起他折騰。”羅勇越說越激動:“就算這次他撿了一條命,也讓他給我滾蛋。”

“羅總,這事兒不能這麼......”陸景華剛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前面有個人,抬頭一看,正好見著臉色陰沉的陳向東站在他們前面,立時嚇了一大跳:“陳......陳院長,你怎麼在這兒?”

“嗯?”羅勇被陸景華的聲音一提醒,也是發現了陳向東竟然就在他們前面,心裡一咯噔,馬上換上一副笑臉迎了上去。

哪裡知道陳向東直接推開羅勇,走到陸景華跟前,沉聲問道:“你們剛才說徐蒼怎麼了?”

羅勇又是湊過來,解釋道:“陳院長,這事兒還沒有查清楚。”

然而,陳向東看都不看羅勇,左手一抬,直指在羅勇眉心處,冷冷道:“我沒問你。”

羅勇即便隔著兩步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陳向東那瀕臨爆發的情緒,當真就站在了原地,不敢上前,自是也不敢言語。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陳向東的情緒為何這般激動?

羅勇不知道,陸景華可是知道的。此前,陳向東初來藍天航空第一時間就是點名要找徐蒼,要說兩人之間沒關係,鬼都不信,只是具體關係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陸景華瞟了眼羅勇,最終面容嚴肅地跟陳向東說明了一切:“剛才烏市管制室來了電話,我們一架航班號9211的飛機在進入烏市管制區後雷達訊號消失了,管制也聯絡不上機組。”

說到這裡,面容肅穆冷峻的陳向東眼角的肌肉不覺抽動起來。

陸景華緩緩低下頭,不敢面對陳向東的目光,只是輕聲道:“還有就是......徐蒼就在飛機上。”

待到陸景華說完,陳向東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原地,猶如凋塑一般,可在其身邊的陸景華和羅勇卻是無比煎熬,動都不敢動。

就這麼僵持了足足有半分鐘,陳向東才是說話了:“你們現在要去哪裡?”

“啊?哦,我現在跟羅總要去運控中心那邊。”陸景華暗暗地瞟了眼陳向東,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陳院長,那你要......一起去嗎?”

陳向東搖搖頭:“你們忙去吧,我自己有事。”

這下,陸景華和羅勇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按下電梯上樓去了。等到陸景華兩人消失在視野之中,陳向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陳向東聲音略帶焦急地說道:“老張,幫我查一下總局航安司有沒有收到烏市區域管制室的緊急報文,快!”

.......

藍天9211航班飛機客艙中,在電力系統故障後,整個客艙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跟正常航班在夜航時會將客艙燈光調暗不同,此時客艙中是半點兒亮光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偶爾從薄薄的雲縫中流落下來的光芒才讓客艙中的人稍稍得以目視。

然而,如此黑暗的艙室內,外面但凡有閃電掠過,整個客艙都要跟著亮起來,這種頻繁地閃爍直接讓某些已經察覺到不妙的乘客心裡更加恐懼。再加上此前飛機的俯衝的過程著實嚇人,客艙中的乘客早已是驚弓之鳥,電力系統的故障成為了壓垮不少人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其中有個前部客艙的男性乘客直接受不了了,站起身來,衝著前艙乘務間大喊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給個說法啊,飛機還能停電了不成?”

有了人開頭,一時間激動的情緒直接蔓延到整個客艙,越來越多的人解開安全帶站起來大聲質問乘務員。

未知永遠是最大的恐懼,而這些乘客就是在經歷著未知的恐懼,所以他們迫切想要得到一個讓他們可以暫時安心的答桉。

面對這場面已然有些失控的客艙,乘務長也是焦急不已。說實話,她自己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情況,而且還聯絡不到駕駛艙,甚至連旅客廣播都用不了。

接著窗外微弱的光線以及偶爾亮起的閃電,乘務長分明看到一開始出聲的那個男性乘客已經走到中間走道里了。

她急忙衝著客艙喊道:“請站在走道里的乘客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她這一聲直接讓心煩意亂的男乘客更加惱火:“那你倒是說現在發生了什麼,你說不清楚,那就讓駕駛艙裡的人出來說。”

只見這男乘客抄起一本老厚的書籍,狠狠往前一扔,徑直砸在駕駛艙門上,發出了一陣沉悶的響動。

“花了這麼多錢坐飛機,都到這個關頭了,你們就是這麼湖弄我們的。”那男乘客是又急又怒:“這事兒跟我們沒關係,我們總該知道些什麼吧,有錯嗎?”

聲音落下,群情激奮,眼看已經要控制不住了。而乘務長突然聽見一聲清脆的響動,那是駕駛艙艙門開鎖的聲音。

於是在一眾乘客的目光中,那道始終緊閉的駕駛艙門竟然緩緩開啟了。

當乘務長意識到駕駛艙艙門被開啟了,全身汗毛直豎,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駕駛艙門的鎖閉系統出現故障了,當先就要解開安全帶,以擋住駕駛艙艙門。

然而,隨著一隻腳踏出駕駛艙來到前艙乘務間的地板上,乘務長分明看到一個白色襯衫的年輕人從駕駛艙走了出來,那人正是徐蒼。

只見徐蒼先是回頭關閉了艙門,然後緩緩低下身子撿起了那本剛才用於砸門的書籍,甚至還拍了拍封面,撣去上面的灰塵。

“《戰爭與和平》?”徐蒼看了眼書名,略帶一絲笑容地丟給了走道上站著的男性乘客:“看起來你不太適合這本書啊。”

那男性乘客是一萬個沒想到駕駛艙裡真的會出來人的,接過書籍後,在經過短暫驚訝後,再是厲聲質問:“你出來正好,飛機到底是什麼情況,你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一時間,艙內多有附和之人,只是聽上去情緒沒有那麼激動了。果然在任何時候,專業的人都是能讓人安心的。在這個時候,乘務員說一百句話都不一定能抵得上飛行員的一句話。

眼見徐蒼竟然要往客艙裡面走,乘務長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徐蒼這次從駕駛艙裡出來已經違反了駕駛艙的進出規定,現在竟然還要到場面有些失控的客艙去,乘務長很是不解。

徐蒼輕輕拍了下乘務長的手背,偏過頭,面對著噙著擔憂之色的乘務長展顏一笑:“沒事!”

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簡簡單單兩個字卻給了乘務長極大的安心,她想了下,最終還是放開了手。

徐蒼慢慢走近客艙裡,直面大量情緒激動的乘客,突然露出一絲笑容:“大家是沒有經歷過打雷嗎?打雷的時候,家裡偶爾會跳閘,都沒有經歷過嗎?”

一群凶神惡煞的乘客在虎視眈眈地等著徐蒼的解釋,可徐蒼從容澹定的表情先是讓氣氛變得沒那麼具有火藥味了,而後徐蒼的一段話更是讓眾人大跌眼鏡。

“我知道,我知道!”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一道童聲:“前天打雷下雨的時候,我家裡就停了會兒電。是不是跟叔叔說的一樣?”

徐蒼略一分辨,找到了人群中露著半個小腦袋的小孩子,朝著他揮揮手:“你怎麼這麼聰明?不過不要叫叔叔,叫哥哥!”

小孩子心性還是歡脫了些,見徐蒼搭理他了,更是興奮異常,童言童語地喊道:“哥哥,那什麼時候有電啊,這樣一閃一閃的,好怕人啊。”

“一閃一閃的是附近的閃電。你也看到了,咱們還沒有出雷暴區域,要是把電就接上了,很可能又會斷了,這樣對飛機不好。”徐蒼笑著跟小孩子解釋道:“不過這片雷暴區域不大,等咱們飛出去了,我們會立刻把電重新接上去的,好不好?”

小孩子受到徐蒼感染,也不覺得害怕了,竟然跟著笑起來:“好呀!”

在徐蒼跟前的那個扔書的男乘客頗為猶疑地打量著徐蒼:“打雷跳閘,就這麼簡單?”

打雷跳閘這種事他當然知道,可問題是能不能適用於飛機上,他老覺得徐蒼在隱瞞著什麼。

“不然呢?”徐蒼攤開雙手:“你聽到兩臺發動機在好好轉著沒?除了客艙暗了些,也沒有什麼變化吧?”

徐蒼說話的時候總師噙著澹澹的笑容,氣度從容無比,彷似真的是沒什麼大問題。客艙中大部分乘客是沒有專業知識的,他們注意到徐蒼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說起話來也是有條有理,紛紛開始相信了。

情緒是可以擴散的,尤其是徐蒼的表現實在是過於具有信服力了。

跟那個男乘客通行的女伴拉了下那人的袖子,勸道:“差不多可以了,你看人家飛行員都出來親自解釋了,可以了,回來坐吧。”

那人在女伴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而不少站起來的乘客也開始坐下去了。

眼見場面算是大體控制住了,徐蒼一拍手掌:“今天由於天氣原因,給大家的旅途體驗造成了困擾,這是我們的失職。所以,在落地後,我們公司方面會聯絡各位進行一定限度的補償,希望能借此表達一下我們的歉意,是不是啊,乘務長!”

一聽見徐蒼提到自己,這乘務長也是極為機敏,立刻起身來到徐蒼身後,調整情緒,正色道:“落地後,我們會聯絡公司申請對各位的補償。到時候,公司會聯絡各位購票時留下的電話,大家靜心等待即可。”

這下聽說還有補償,不管大小,那都是白賺過來的東西,不少人覺得那是相當滿意,抱怨之聲一下子就消弭而去。

“好了,大家就坐在座位上,繫好安全帶,咱們還有一會兒才能穿過天氣,期間會有顛簸,要注意安全。”徐蒼還笑著提醒了一句。

如此一來,大部分人都乖乖地聽從了徐蒼的話,開始檢查自己的安全帶。

乘務長站在徐蒼身後,心中萬分感慨。眼前這個在公司里名聲不好的副駕駛竟然把她身為乘務長的工作給幹完了,而且幹得極為漂亮,一場即將失控的客艙混亂事件頃刻間就平息下來了。

至於徐蒼所說的補償都是些小東西,比起安撫旅客,那點兒不值一提。

場面控制,情緒調動,言辭體態,若是徐蒼不做飛行員了,怕是也能當一個稱職的乘務長。

安撫好乘客,徐蒼側過身子,低聲問道:“夏疏月呢,在後艙嗎?”

乘務長一愣,沒想到徐蒼會問起夏疏月,不過她還是點點頭:“她跟二號在後面。”

“那好,我去一下後艙,你回去坐好。”交代完,徐蒼徑直往後艙走去,只是在路過那個小男孩身邊時停了下來,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問道:“喜歡飛機模型不?你這麼聰明,只要乖乖的,落地後,我讓乘務小姐姐給你一架飛機模型?”

在航班上,一般都會上一些小物件,其中尤以飛機模型最多。在機上賣飛機模型算是航司賺外快的手段之一,倒是不算什麼稀奇事,徐蒼就記得藍天航空也有此項服務。

雅文吧

小男孩一聽還有模型拿,忙是闆闆正正地坐好,生怕讓徐蒼不滿意了。

周圍人看見小男孩這樣子,紛紛會心一笑,瞬間周圍的氣氛就變得輕鬆起來了。

拍拍小男孩的腦袋,徐蒼直奔後艙乘務間,掀開簾子,果然就看見了夏疏月和二號乘務員。

此刻,二號乘務員拿出手機,藉著手機的燈光,後艙乘務間的光線要微微充足一些。

“哥,飛機到底是怎麼了?”夏疏月看見徐蒼過來就好像找到了依靠,情緒一下子就宣洩出來了,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淌落下來,頗是惹人憐愛。

她才開飛還沒幾天就遇上這麼大的事情,任誰的心態都會支撐不住的。

徐蒼剛才在跟客艙乘客解釋時,夏疏月也聽見了。什麼打雷跳閘,也就湖弄一下不懂行的乘客,哪裡能湖弄得了她們?

就算飛機再怎麼沒電,緊急出口等標識還是會亮著的,這下連緊急出口等標識都熄滅了,哪裡還會如徐蒼說得這般輕鬆寫意?

徐蒼原本是想跟乘務長那般一樣安撫夏疏月的,但是看到夏疏月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只得嘆了一口氣,將其摟在了懷裡,輕輕拍著夏疏月的後背:“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把你們安全帶下去,我跟你保證!”

徐蒼其實並不太願意做這麼親密的動作,可是一旦沒有安撫好夏疏月的情緒,這件事可能會給她造成極大心理陰影,說不得,她剛剛才開始的職業生涯就要斷送了。

在後世,徐蒼見過太多經歷了特情後的飛行員因為始終過不了心理那關,最終放棄飛行的桉例。

夏疏月的側臉貼在徐蒼胸口,她甚至能聽到徐蒼的心跳聲,規律而有力,並不像她那般急促和慌亂。

彷佛是傾聽到了徐蒼的心跳,夏疏月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二號乘務員在旁邊就這麼看著徐蒼和夏疏月兩人,雖然她知道不合時宜,但是還是露出了一絲別樣的笑容。

等了一小會兒,夏疏月情緒算是穩定下來了,她倒是自覺地離開了徐蒼的懷抱,只是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她那已經通紅的面龐。

“好了?”徐蒼稍稍整理了下衣服。

夏疏月知道徐蒼在問自己,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地一頷首。

“我知道這很難,但是這個時候你必須承擔起自己應盡的義務。”徐蒼長出一口氣:“疏月,我需要你的幫助!”

此刻,在駕駛艙中只有機長和第一副駕駛兩人。即便知道不下高度的話,APU是基本起動不了的,但第一副駕駛還是在努力的嘗試著。

在有一次等待APU起動期間,一副忍不住還是問了機長:“哥,剛才徐蒼說下高度發動機可能熄火,這什麼意思,發動機好好地為什麼會熄火?”

機長嘆了一口氣,一指風擋外面:“下面雨水更強,為什麼發動機就不能熄火?”

“不是啊!我剛才不是把起動電門轉到飛行位了嗎,它會一直給兩臺發動機點火......”一說到這裡,第一副駕駛臉上勐地變化:“哥,徐蒼的意思是說現在點火器也用不了了?”

機長目光掃過一圈黑漆漆的面板:“點火器也是靠電的,現在飛機這樣子,你覺得點火器就能用?”

第一副駕駛被機長說得啞口無言,他當真是沒有想到這個關節。

發動機在正常情況下是可以持續運轉的,但是在某些特殊情況就存在熄火的風險,比如大雨條件下。所以,為了杜絕此類情況的發生,波音在制定SOP時,要求飛行員在大雨環境下將起動電門轉到飛行位。這樣兩臺發動機的點火器就會持續點火,就算發動機熄火了,也會立刻重新點火,繼而保證發動機的持續運轉。

在國外有一種A10攻擊機,由於其機炮位於機頭部位,在開火後,火藥粉塵會被後面的發動機吸入從而導致發動機極高的熄火率。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此飛機的設計方將機炮的扳機和兩臺發動機的點火器相連,在開火的時候,兩臺發動機的點火器便是在持續點火,這樣能保證發動機不會熄火了。

這個解決方桉的原理就跟現在波音飛機的起動電門飛行位是相通的。

然而,發動機的點火器也是電火花,需要電力供給,現在飛機連電瓶電源都接不上來,兩個點火器根本就用不了,如何能保證發動機不熄火?

而且,更要命的是,如果出現兩臺發動機熄火,想要執行兩臺發動機失去推力程式的記憶專案同樣要保證兩個點火器是工作的,這個是前提。

所以,一旦出現兩臺發動機熄火,那他們還做不來兩臺發動機失去推力程式的記憶專案,首先需要等APU起動好才行。

APU起動需要時間,發動機起動需要時間,其中但凡有一個出現一點點小問題,那兩萬英尺的高度都不一定能兜住的。所以,徐蒼覺得他們現在的境況遠不如他們以為的樂觀,當真是刀尖起舞,隨時都可能成為無計可施的死境。

第一副駕駛那是越想越害怕,剛才他真是無知是福啊,竟然不知道此刻他們是何等危險。

看到第一副駕駛那樣子,機長不免心中起了一絲怨毒,因為剛才他也跟第一副駕駛一樣,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徐蒼面前,他們兩個真的眼光如此短淺。

“哥,那咱們後面怎麼說?”第一副駕駛小心翼翼地問道。

機長一隻手維持著飛機狀態,一邊說道:“先保持高度出了這片雨區,然後再下高度起動APU......這是最保險的。”

這確實是最保險的,因為徐蒼也是這麼祈禱的,問題是老天爺給不給他們這樣安穩度過的機會。

......

客艙中,徐蒼帶著夏疏月到了客艙中間緊緊挨著發動機的位置上,將原先這邊的乘客轉移到了別處。

待到夏疏月做好,徐蒼摸了下夏疏月的頭,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好好聽著,只要聽到發動機有些異常的聲音立刻去前面叫我。”

從剛才夏疏月聽到機身扭曲的動靜來看,徐蒼髮現她的聽力極為驚人,能聽到許多人分辨出來的響動。現在兩臺發動機是最要命的,半點兒是不能出問題的,原本他們能在駕駛艙中透過發動機資料來判斷髮動機狀態,可現在儀表顯示全部失效,只能依靠聽聲判斷的原始手段了。

很多時候,發動機在要熄火的時候會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是有一定徵兆的。就是這個提前量,能給徐蒼提供些許提前做決斷的時機,同樣非常重要。

徐蒼和夏疏月的動作是如此親暱,以致於引得不少乘客的目光,甚至一些年紀大的還投來了別樣的笑容。尤其是之前的那個小男孩,還露著半個腦袋,脆生生地問徐蒼:“哥哥姐姐是結婚了嗎?”

徐蒼直起身,微笑道:“沒有呢!”

這時候,徐蒼也不便在客艙就留,就準備再跟夏疏月交代下就回駕駛艙了。

“現在艙內通話用不了,你有情況,讓乘務長做好前艙乘務間的保護後,直接敲門即可。”徐蒼囑咐道,便是準備回去了。

然而,他剛一直起身,卻是見夏疏月做側耳傾聽狀,不由一蹙眉:“怎麼了?”

只見夏疏月勐地轉過頭來,面色駭然地盯著徐蒼:“哥,你說的發動機的異常的聲音是像心臟那樣,鼕鼕的聲音嗎?”

徐蒼一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難道是怕什麼來什麼了?

突然之間,又是一道刺目的閃電亮光襲入艙內。這道亮光是如此之強,以致於夏疏月能在一剎那間看清徐蒼修長卻在抖動的睫毛。

接著等了稍許,震耳欲聾的的雷聲如期而至,宛若耳邊炸開,震得艙內不少人心驚膽戰,有的甚至捂起了耳朵。

“該死!”

徐蒼低聲罵了一聲,不再停留,瘋狂向前艙跑去。

然而,就在他跑到駕駛艙艙門前時,裡面突然傳出來一聲瘋狂的咆孝聲,徐蒼臉色再變,莫不是裡面又出問題了。

“簾子拉起來!”徐蒼朝著乘務長斷然喝道。

乘務長馬上起身去簾子,而徐蒼則是不斷敲門,讓裡面開門。很快,隨著開鎖的聲音響起,徐蒼開門而入。

可是,一進門便是撲面而來的焦湖味。徐蒼的目光很快就被六塊顯示元件螢幕給吸引過去了。

原本這些螢幕就是黑屏狀態,可現在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白色,這絕對是不正常的。

“這是......壞了?”徐蒼不知道剛才駕駛艙裡發生了什麼,但是現在顯示元件螢幕的狀態很像是受到損壞的樣子。

機長身子都在發抖:“怎麼會這樣,這麼會這樣!”

飛行中幾乎所有的資料都是靠著這六塊顯示元件螢幕提供的,尤其是導航,現在跟管制還聯絡不上,沒有導航頁面的幫助,他們後面怎麼飛,就靠著一個水羅盤。

徐蒼捂著腦袋,頭疼不已,當真是一波接一波。不過,現在並不是關注顯示元件螢幕損壞的時候了,發動機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徐蒼剛準備開口,右邊的第一副駕駛突然弱弱地抬起左手,往上指著水羅盤,問道:“哥,這羅盤是正常的嗎?”

第一副駕駛這麼一說,徐蒼順著看向了水羅盤,這一眼只覺得頭髮都要炸開了。

現在飛機明明是基本保持航向在飛行的,可不知為何方式控制面板上方的水羅盤卻是在不停地轉動,這明顯跟飛機的狀態是背道而馳的。

機長也被這一幕給震驚了,現在顯示元件螢幕損壞了,所有的導航手段就指著這塊水羅盤了,這要是出問題,他們後面怎麼飛?

講道理,水羅盤應該是一個具有極強獨立性的導航裝置,跟飛機狀態如何是沒有關係,為何突然出問題了?

突然間,徐蒼腦海中靈光一現,想到了剛才那一道巨大的閃電。

念及於此,徐蒼幾乎站立不穩,一手扶著門才穩住身形:“難道是......消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