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垂下眼眸,顯然在思索長公主的話。

“剛才四位大臣請求嚴查老七,第一條就是要查封鎮北王府所有家產,包括你那些店鋪。朕雖然沒有答應,但覺得確實該查一查。”說著,皇上看了柳雲湘一眼。

柳雲湘聽後心不由緊了一緊,查抄鎮北王府所有家產,這是也斷了她的路啊。

“查抄鎮北王府充盈國庫,接著各地便會討要軍餉,皇上不得不分發給他們,待他們養得兵強馬壯,到時盛京豈不在群狼環伺之下了。”柳雲湘道。

她沒有說的是,嚴暮一倒,皇上就只能立老四那廢物為儲君,他在秦飛時和陸長安夾擊下,自保都難別說保那皇位了。

皇上沉思片刻,而後抬頭看向柳雲湘,“你剛才說要重查什麼案子?”

柳雲湘心思一轉,道:“陽國公府三夫人謀殺靖安侯府五姑娘一案,這位三夫人改了口供,言說殺害五姑娘的真正凶手是薛和風,她是在薛和風逼迫下認罪的。”

“這案子可經過三法司會審了?”

柳雲湘抿了抿嘴,“審了。”

“可結案了?”

“結了。”

記住網址

皇上皺眉,“既如此,便沒法翻案了,你來求朕,莫不要朕輕忽法度?”

柳雲湘忙低下頭,道:“皇上英明,定不會讓死者死不瞑目,無辜之人頂罪,而兇徒逍遙法外。”

皇上冷哼一聲,又沉思了一會兒,道:“先帝在位時,到也有過這樣的先例,臨到執刑的時候,案子出現了新的疑點。當時之所以格外重審,因是死者的親人敲了登聞鼓,上達聖聽,按律先帝必須聽其冤情,責令再審。”

“可靖安侯在外駐守,等到訊息傳到他那兒,他再趕回來,馮氏已經被處斬了。”

皇上哼了哼,“朕給你出了主意,你自己想辦法吧。”

皇上說乏了,不再留長公主和柳雲湘,二人便先從上書房出來了。出宮的路上,柳雲湘向長公主道謝。

“你倒也不必謝本宮,本宮不過是權衡利弊後才進宮的。以前本宮不想參與黨爭,因為背後有慕容拓,他手上有軍權,誰登基為新帝都要忌憚我們長公主府。只是如今,我與慕容拓和離,少了這份依仗,本宮不得不謀算長遠。無論是老四還是秦飛時亦或是陸長安,他們誰登基都不能保本宮的尊榮,倒不如寄希望於老七,至少他心正。”

長公主分析的很到位,也確實做了最優選擇。

“還是要謝謝您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站到嚴暮這一邊。”

長公主默了一下,轉而看向柳雲湘,“還有一點,本宮也是為了謝你。”

“謝我?”

“對,謝你這麼久以來對墨染的照顧。”

回到王府,柳雲湘也犯了愁。

靖安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侯府餘下的還有謝林成和謝林羽,他二人好像跟隨靖安侯一起去外地駐守了。

“除了這三人,靖安侯府已經沒有別人了。”柳雲湘無奈道。

謹煙端著茶點進來,正聽到這話,於是問道:“姑娘在發愁什麼呢?”

柳雲湘嘆了口氣,將小五的事跟謹煙說了說。

謹煙想了想,道:“靖安侯府在京城還有人啊!”

柳雲湘忙坐直身子,“誰?”

“大姑娘啊!”

“大姑娘?”柳雲湘默,大房確實還有一位大姑娘,但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沒有見過這位。剛成親的時候,她也會好奇過,但提到這位,大夫人臉色就極不好,那樣子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女兒。

“奴婢問過府上的嬤嬤,她們偷偷跟奴婢說過,說這位大姑娘嫁的也是高門富戶,但嫁過去沒兩年,大姑爺犯了事,不但被削了官還抄家了。大姑娘婆家沒落,吃住都成了問題,大姑娘回家求助,先開始大夫人還幫襯,後來次數多了,便開始給大姑娘臉色,罵她,打她,甚至不許她再進家門。這樣慢慢的,大姑娘就跟府上斷了關係。但那嬤嬤說過,大姑娘一家在城西置辦了一座宅子,在那邊安家了。”

柳雲湘聽完,眉頭皺了皺,上一世老夫人和大夫人相繼去世,這位大姑娘沒有露面,之後幾十年,侯府是衰是盛,她也沒有再登門,這關係斷的乾乾脆脆。

讓她幫小五去敲登聞鼓,有可能嗎?

再說這登聞鼓也不是白敲的,無論誰敲,所告何事,都得先挨三十大板。

柳雲湘長嘆一聲,眼下這情況,如何她都得找這位大姑娘試一試。

翌日一早,柳雲湘帶著子衿去了西城。一路打聽,繞了好幾個巷子才找到謝文英家門前。

院子就是普通的農家院子,院門開著一扇,從外面往裡看,能看到三間正房,兩邊有廂房,院子不大,但收拾的十分整潔。

柳雲湘正打算讓子衿上前敲門,這時見一穿著褐色棉布裙的女子挑著擔子從正房出來了,她各自不高,瘦瘦黑黑,兩手前後掌控著扁擔,利落的往外走。

“英娘,慢一步。”

這時瘦高男人追出來了,這男人穿著素色長衫,袖口打著補丁,長相斯文,但面色有些蒼白。他一條腿瘸了,走路一深一淺的,追出來將幾個畫卷塞到了筐子了。

“這幾幅字畫你拿去集上賣,賣了錢給自己買兩身春衫。”男人看著女人溫聲道。

“我知道了,不用你操心,快回去躺著,家裡的活兒等我回來幹。”

“你早點回來,賣不掉的咱們自己吃。”

“好,知道了。”

見女人往外走來,柳雲湘拉著子衿往旁邊退了幾步。

女人挑著擔子出來,不知為何嘆了口氣,而後朝巷子口走去了。

柳雲湘往院裡看,見男人進屋後很快又出來了,拿著掃把一瘸一拐的掃地。

“爹,娘讓您回屋裡躺著。”

這時一男孩兒跑了出來,他個子高挑,估摸有十來歲,從男人手裡搶過掃把,“我來掃,您快回去躺著吧,不然到晚上腿又要疼了。”

男人笑了笑,“那你快掃,等掃好了,爹教你念書。”

“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可以考科舉。”

“考科舉需得有書院的推薦信,我們家連束脩都交不起。”

“不許這樣說,爹和娘會籌到錢的,你只管好好讀書就行。”

男孩兒無奈的點了點頭,“行,您先回屋休息,我打掃完了就跟您讀書。”

柳雲湘帶著子衿去集市上,看到了擺攤賣包子的謝文英,她旁邊掛著幾幅字畫,卻無人問津。

天暗下來,似乎要下雨了。行人匆匆回家,買包子的人也越來越少,謝文英臉上露出憂色。柳雲湘上了一旁的酒樓,她讓子衿過去找謝文英,讓她過來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