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皇子從河南迴來,進了宮,回了話,到府門口見到的就是個一身素淨,半分脂粉也無的趙若蘭。他只看了一眼,就翻身下馬,隨後大踏步往裡面走去,趙若蘭也忙跟上。不過三皇子走得快些,趙若蘭個子有些矮,腿短,追的就稍微慢點兒。

好不容易進了內院,三皇子已經坐在屋子裡坐好了。

趙若蘭一進門就急急忙忙的吩咐,又是叫人上茶水飯菜,又是讓人準備熱水布巾,還有乾淨的衣服鞋襪。總之,是將三皇子給伺候的妥妥當當,三皇子洗完澡披散著頭髮出來,趙若蘭就忙上前準備親自擦頭髮,被三皇子伸手擋了一下,趙若蘭臉上就有些失望難堪:“殿下,還在怪我嗎?”

不等三皇子回答,趙若蘭忙勉強笑了一下:“我做錯事情,殿下心裡怨怪我也是應該的。不過,我一番情誼,總要告訴殿下,免得殿下誤會我為了攀附榮華富貴。上輩子,殿下是救過我性命的,那會兒因為顧家的事兒,我在京城過的就像是過街老鼠,尋常連出門都不敢,生怕被人抓住喊打,有一次,家裡沒了米麵,我實在是熬不住,這才出門。可不湊巧,在買米的時候,被人給認出來了,有人說顧徵賣國,說我是一丘之貉,就拿了棍子驅趕我,那棍子砸在身上是真的疼,我躲又躲不開,正絕望的時候,殿下經過,讓人將那些行兇之人給攔住了,隨後還讓那店家拿了米麵給我……雖說殿下不一定記得,我卻是一直記得這事情,從此之後,就……”

她有些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只含情脈脈看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根本不吭聲,垂著眼簾盯著手裡的茶杯。

趙若蘭沒辦法繼續下去,過了片刻,苦笑道:“殿下若是不願意聽,那就算了。想必殿下趕路,十分辛苦,現下時候還早,不如殿下小睡一會兒?”

三皇子連抬頭都沒有,衝她擺擺手,就自顧自起身,往前面書房走去。趙若蘭站起來跟了兩步,扶著門框看著三皇子走遠,眼圈都有些紅了,時韻在後面悄聲安慰:“皇子妃,您別急,三皇子現下還願意回來,還能在咱們院子裡吃飯,就說明三皇子心裡還是有您的,您且慢慢來,人心都是肉做的,總有被暖熱的一天的。”

趙若蘭點點頭,停頓了一下說道:“你說,三皇子是喜歡趙芷蘭那樣性子的人嗎?”

趙芷蘭活潑,她穩重,趙芷蘭機靈,她端莊,趙芷蘭古靈精怪的,她卻是沒辦法和她一樣笑笑鬧鬧,說話俏皮可愛的。

剛重生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學上輩子的趙芷蘭的。可但凡她活潑點兒,趙李氏就要說,你是做長姐的,應該穩重些,別總是跳跳脫脫的。她想和趙芷蘭一樣,對爹孃撒嬌賣乖,機靈一些,可就連勇毅侯也說,該穩重些。

後來她就發現,學別人實在是太累。既然如此,那索性就將趙芷蘭嫁給顧徵算了,也免得她留在家裡,陰差陽錯,再見到三皇子,然後得了三皇子的喜歡。

就算兩個人是親姐妹,但若是三皇子喜歡,娥皇女英的故事又不是沒有。為以絕後患,她才算計的趙芷蘭。當然,這念頭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嫉妒還能說得過去,但為了一點點兒微乎其微的可能就算計親妹妹,就著實有點兒太過於狠毒了。

趙若蘭現下問時韻這問題,並不是要等時韻回答,她自己直接繼續說道:“無妨,若是他喜歡那樣性子的,日後我多為他找幾個就是了,多鬧騰些,他指不定就不會喜歡了。”

一個機靈些,那是可愛活潑,兩個都活潑,那就是鬧騰。三個四個都這樣,那就是太沒規矩了些。

什麼東西都是貴在稀罕嘛,多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趙若蘭為迎接三皇子忙活了這麼一天,現下三皇子走了,她也就不撐著了,轉頭回屋休息去了。

夜間三皇子還是沒過來,趙若蘭也不在意,只找了佛經慢吞吞的翻看,之前她吩咐了時韻在院子裡收拾了個屋子做佛堂,現在那佛堂也該是派上用場了。

第二天等三皇子去上朝,趙若蘭就開始唸經祈福。

等中午三皇子回來,她又是很賢惠的準備飯菜,伺候梳洗,端水打扇,小意殷勤。等三皇子去了前面書房,她就自己去撿佛豆,晚上照舊是看經書。

如此五六天,三皇子再次來用午膳的時候,趙若蘭就小心翼翼的問道:“我知道殿下厭惡我,不願意我伺候,可殿下千金之體,也不能總沒人照顧,不如,殿下還將李姨娘給叫過去伺候?若是殿下不喜歡李姨娘,那妾身回頭再看看別的?”

李姨娘說的是玲玲,後來被提拔成了姨娘,就恢復了原本的姓氏。

三皇子皺了皺眉,趙若蘭抿抿唇,伸手去握三皇子的手指頭:“殿下,其實我是很嫉妒的……我怕聽見你讓別人伺候的訊息……我知道錯了,殿下原諒我一次?”

她順著三皇子的腿跪下來,一隻手抓著三皇子的手指頭,另一隻手扶在三皇子大腿上,仰著臉看三皇子,淚珠子滾滾而落,那哭的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趙李氏說了,男人骨子裡就喜歡保護女人,她平日裡多端莊,這會兒若是十分可憐,那三皇子十有八九會有些憐憫之心,畢竟什麼上輩子,三皇子又不曾經歷過,他所知道的都是聽說,就像是個話本。

男人會感懷話本里的嫦娥,會思慕愛戀話本里的仙女兒,但真要說道肌膚之親,人倫歡愉,最先回憶起來的,必然是身邊人。

民間說,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這話呢,話糙理不糙。男人本身就是這樣的習性,你若是讓他在這種事情上得了甜頭,那這期間,大多是你說什麼,他應什麼。

當然,因為三皇子心裡介懷的事兒,也不能是一上來就這樣。這樣顯得有些急躁,會讓人覺得你太不端莊。又矜持,又能放得開,這才是男人想要的。

趙若蘭是準備了好些天了,這會兒見三皇子只是面無表情,並未皺眉,就微微側頭,將臉頰貼在三皇子的腿上,繼續說道:“殿下,你以前也是很喜歡我的對不對?那我們能不能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呢?殿下就當我是做了噩夢,胡說八道,我也絕不再回想那噩夢,咱們和以前一樣也很好,殿下?”

三皇子皺了皺眉,伸手捏了趙若蘭的下巴,盯著她的臉仔細打量。

其實他也覺得挺奇怪的,在不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對趙若蘭是很滿意的,除了之前趙若蘭攛掇他冒頭的事兒,剩下的,他一點兒都挑不出來趙若蘭的缺點。

溫柔大方,端莊賢惠,管家理事做的井井有條,賬本十分明白清晰。哦,對玲玲的事兒略有些小心機,但是可以理解,男人要是真以為妻妾之間是不爭不搶和睦相處的,那必然是腦子有問題,過於愚蠢的。

妻妾之間的爭搶,從來不是因為男人的寵愛。這些年,後宮的那些勾心鬥角,三皇子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說穿了,妻妾之間的爭鬥,還是為著利益,後院男人所代表的一切利益,家產,權利,人脈,以及一切的一切。

趙若蘭雖然有些小心機,但是大面兒上是很過得去的,還是很讓三皇子滿意的,他覺得自己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奮鬥前程,辦差,然後得皇上看重,不管是權利還是錢財,他想將來擺脫皇后母子的控制。

可在知道趙若蘭是算計來的這門婚事,原本他的妻子該是趙芷蘭,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忽然冒上來一股邪火,這火在他身體裡,在他心裡,橫衝直撞。

他也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生怕傷了趙若蘭,這才急匆匆的離開京城去了河南的。

一趟差事下來,他覺得自己可以控制了,才回來探望趙若蘭——他自己也清楚的很,這輩子,除非是趙若蘭死了,否則他的皇子妃,就只能是趙若蘭。既然是夫妻,那別的,想再多也是枉然。

他打算和趙若蘭好好過日子,他也在等趙若蘭低頭認錯,免得日後再欺瞞他什麼重要事情。

可趙若蘭認錯了,他該就著這臺階下來的,卻不知道怎麼的,他一看見這張臉,心裡還是有一種憤怒惱恨的感覺。

趙若蘭可不知道三皇子心裡所想,只覺得三皇子態度鬆動,該是原諒她了吧?心裡大喜,就順勢往三皇子胸前靠:“殿下……”

一句話沒說完,三皇子彎腰將趙若蘭抱起來直奔內屋,時韻有眼色的很,趕緊衝屋子裡的丫鬟嬤嬤們擺手,大家夥兒安靜有序的低頭彎腰,迅速從屋子裡退出去,落在最後的時韻貼心的為趙若蘭關上房門,正巧就看見三皇子伸手扯了帕子,蓋在了趙若蘭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