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紅明白這些丫頭的心思,攏著袖子低低訓道:“白姑娘是大人親自從外面帶回來的。”

“即便跟你們一樣是奴婢,那也跟你們不一樣。”

“別到時候害了自己。”

“還不快出去做自己的事去。”

幾個丫頭不敢與翠紅對嘴,連忙低著頭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翠紅才過去將地上的白玉安扶起來:“你先起來吃些東西吧。”

白玉安沒胃口,被翠紅扶起來坐在床邊,看著桌上已沒什麼熱氣的飯菜,心頭有些涼。

她輕輕對著翠紅問道:“這裡真的吊死過奴婢嗎?”

翠紅一愣,當初沒告訴這位白姑娘就是怕她害怕,這會兒她問起來才道:“前兩年住在這裡的丫頭因為和府裡的一個家丁通姦,懷了孩子被發現了,管家要把她趕出去。”

“那與她私通的家丁也死活不肯承認,那奴婢一時想不開就吊死了。”

“那之後就沒有丫頭願意住這兒了,所以就一直空了下來。”

“本來我是打算讓你去其他丫頭房擠一擠的,可大人安排在了這兒,我也沒法子。”

她看著白玉安蒼白的臉色,又連忙將手蓋在白玉安的手背上安慰她:“不過你也別害怕,我可不信那些。”

那手背上的面板光滑細膩,哪裡是做過粗活的丫頭,翠紅忍不住低頭往白玉安手指上看去。

根根細指白皙勻稱,指尖尖細,還泛著瑩潤的粉色,根本不是一個丫頭的手。

就連一般人家的姑娘也沒見這麼秀氣嫩滑的手的,明顯就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的手。

白玉安臉色白了白,捏著手指點點頭,默默去坐在桌邊。

桌上不過是簡單的菜粥和饃饃,白玉安喝了一口粥,臉色沒什麼變化。

翠紅坐在白玉安旁邊,一直看著白玉安的動作,溫和雅緻,慢條斯理。

她總覺得生得這樣好看的人,應該是吃不慣這些的,明明就是一副富貴人家裡出的樣子,為什麼會吃得慣這些呢。

她忽然看見白玉安眉間的紅痣,心裡一跳,越看越覺得像。

那位謫仙似的白大人,眉間也有一顆紅痣啊。

那次白大人進來找大人,她站在旁邊添茶,那淡雅的香氣,讓她忍不住將視線往那位白大人身上看了一眼,那顆紅痣讓她十分深刻,跟觀音菩薩似的。

她緊緊看著白玉安,輕輕問:“你認識翰林院的白大人嗎?”

白玉安一頓,看向翠紅,眼眸淡淡:“不認識。”

翠紅認真看著白玉安的臉,想著真的會有這麼像的人嗎?

不過也有些不一樣,那位白大人從來衣裳整齊一身白衣,規規矩矩的領口與發冠,公子溫雅如玉,看見丫頭也笑盈盈的。

那筆直端正的身姿,惹了多少丫頭的眼。

面前的白姑娘明顯憔悴沉默了許多,很多時候幾乎不說話,眉目永遠低垂,也幾乎不笑。

雖然都是天人的容貌,氣質卻完全不一樣。

翠紅看白玉安一碗粥喝了大半,又問:“大人是從哪裡把你帶回來的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白玉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問了半天也問不出什麼,跟個悶葫蘆似的。

她看著白玉安脖子上的紅痕,又小聲道:“你脖子上的不塗藥嗎?”

白玉安拿了一個冷了的饃饃,她咬了一口有些發硬了,又忙喝了一口茶。

她嚥下嘴裡的東西搖搖頭:“沒藥。”

翠紅就站起來:“我那兒有擦傷的藥,說不定也有用呢。”

白玉安忙拉住她:“你給我了,你呢。”

翠紅笑了笑:“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沒了就月假的時候出去買就是了。”

白玉安鬆了手,看著翠紅出去。

翠紅一走,屋子裡便一陣潮溼涼意,白玉安抬頭往房樑上看了一眼,又快速的低下頭。

翠紅拿藥過來,本想替白玉安擦藥的,但白玉安不想讓別人看見她身上那些羞恥的痕跡,無論翠紅怎麼勸,都依舊不願。

翠紅也勸不了,只好站起來道:“那你擦了就休息會兒,晚上我再叫人給你送飯菜來。”

“到時候我再來叫你,這次最好早些,不然你又要挨罰。”

白玉安看翠紅要走,看著她輕輕問:“我可以出去嗎?”

白玉安又頓了下,又低聲道:“就是去前面走走。”

翠紅搖頭:“這院子前面的路口都有侍衛守著的,只有那一條路出去。”

“大人說不能讓你出去,還說你要出去了,我們也要跟著挨板子。”

白玉安眼神又暗下去,點點頭。

“好。”

翠紅走了出去,到了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白玉安一眼。

陰暗的屋子裡,那秀氣的身影坐在桌邊一動不動,袖子垂下來,後背也微微弓著,看著可憐的很。

翠紅一走,白玉安便覺得身後有冷氣襲來,後背不自覺冒出冷汗。

不用怕的。

白玉安努力告訴自己,蜷縮在被子裡蒙著頭,很快就能睡著的。

只是白玉安卻再也睡不著,她甚至不敢掀開被子的一角往外面看。

一直到了下午翠紅送飯進來,屋子裡黑漆漆一片,她路都有些看不見,摸索著才找到桌子的位置。

她喊了聲:“白姑娘?”

白玉安這才掀開了被子的一角,緊緊看著黑暗裡的人影:“翠紅……”

這時候外頭本來不黑,但這屋子沒窗戶,就顯得十分昏暗了。

本來這屋子有窗的,可出了那事別人覺得邪氣,就叫人把窗戶堵了。

翠紅看一點看不見,只看見床鋪上拱起的身體,不由走過去忙道:“你怎麼了?”

白玉安滿身是汗,手指緊緊捏著翠紅的衣袖,語氣難得有些顫抖:“可以端一個燭臺進來嗎?”

“太黑了。”

翠紅聽著同情,低聲道:“大人交代過了,說除了送飯,不能往這屋子裡送任何東西。”

“上午我給你的藥你可偷偷用,要大人知道了,我們兩人都遭殃。”

“藥膏還能瞞一瞞,燭臺我可不敢給你,被其他丫頭看見了告狀就完了。”

白玉安愣愣看著門口透進來的一點光線,渾身像是被抽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