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等候

運輸飛行器的艙門緩緩開啟了，肖航帶領著兩名陸戰隊員率先進入了艙門，劉翰洋和周芸等人緊隨其後，唯獨薇兒卻原地不動，她凝望著萬境之城中那幢高聳的、呈無限「S」形的巨型建築，心有不捨，眉宇間盡顯哀愁...

這幢巨型建築位於萬境之城的中心地帶，是玻爾茲曼意識體心目中的萬境之巔，薇兒的最高行政官父親就居住於此。

「小梁，上來啊，還愣著幹什麼？」劉翰洋從艙門內探出半個腦袋，催促道。

薇兒的眼睛模糊了，兩行熱淚噴湧而出，自她董事起，萬境之城就是她的全部世界，萬境之巔承載著所有美好的記憶與往昔。

有興趣相投、無話不談的夥伴與閨蜜，有忠於職守、關懷備至的衛兵與僕人，更有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親...

最令她無法放下的就是父親，無法割捨的父女親情。

可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將隨著她登上這架運輸飛行器而宣告結束，她不知道自己要飛往哪裡，但可以肯定的是，至此一別，割裂的不僅僅是與萬境之城的聯絡，更是割斷了與父親那濃濃的親情。

從此，宇宙萬古，天各一方。

「小梁，小梁...」見薇兒仍沒有反應，劉翰洋改變了叫法，「薇兒，趕快上來啊。」

薇兒閉上了眼睛，更多的淚水傾灑而下，輝煌的萬境之城在她的眼簾裡隨即消失，但光影猶在，她用心地感受著它的輪廓，直至在眼球裡慢慢消失。

片刻後，她睜開了眼睛，衝著劉翰洋笑了笑，然後一個箭步向艙門跨去，劉翰洋也適時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並將她拉了上去。

「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救更多的人。」劉翰洋盯著薇兒，一幅自責的表情。

薇兒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向她表達歉意，因無法救出被困在睡眠艙內的「質力」號船員的歉意。

「那些船員中有你的朋友吧？」他又問道。

薇兒擦拭了一下眼淚，靜靜地盯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的舉動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沉重的壓迫感，無聲無息的樣子似乎更容易讓人胡思亂想，更容易令人陷入到自我審視和責備之中，特別是像劉翰洋這種面薄的人。

當然，薇兒並無此意。

他匆忙迴避了她的眼神，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後，快步向前走去...

逃避的步伐都是那麼的不自然。

薇兒上了運輸飛行器後，一道亮光突然閃現，不偏不倚正中運輸飛行器的前部機身，亮光過後，機身上出現了一枚碩大的鏤空徽章，徽章上鐫刻著萬境之城的形狀，湧動的氣態結構紅光閃閃、十分醒目。

鏤空徽章是圖茲先生髮射的。

4股熾熱的火舌從運輸飛行器的引擎噴口中噴射而出了，隨著艙門的緩緩關閉，它如流星一般向深空飛去...

僅僅數秒後，在萬境之城那璀璨而輝煌的背景下，五個黑點從城內的一處起降平臺上急速飛出，眨眼之間便緊緊地咬在了運輸飛行器的後方。

這5個黑點是5艘小型星際飛船，是萬境之城的防衛力量所派遣的追擊編隊，它們偵測到了運輸飛行器的動向。

每一艘小型星際飛船的大小約是運輸飛行器的3倍之大，屬於戰鬥型武裝星際飛船，呈氣態的船體構架流光四溢、炫彩無比，猶如一道道高速移動的彩虹。

外表的美麗並不能掩飾其兇悍而強大的核心，它們是一艘艘能致人於死地、摧毀一切的攻擊型武器，無論是體型，還是武器配置上，劉翰洋等人所乘坐的運輸飛行器都與之不在一個層級上。

何況，追擊的還是一個編

隊。

「警告，5點鐘至8點鐘方向發現5艘玻爾茲曼型星際飛船！」運輸飛行器的中心控制系統發出了警報聲。

周芸看向了星際導航螢幕，果不其然，距離運輸飛行器約3萬公里的星域出現了5艘星際飛船，猶如5道閃電緊緊地跟在後面且距離正不斷縮小...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當那5艘玻爾茲曼型星際飛船即將追上運輸飛行器時，它們竟然出乎意料地調轉了航向，向著萬境之城的方向飛去。

它們撤離了。

它們監測到了運輸飛行器機身上的那枚碩大的鏤空徽章，它是通行證，有了它，萬境之城的防衛力量會將其視為友軍。

眾人鬆了一口氣，可沒過多久，他們的心又揪到了嗓子眼，星際導航螢幕顯示，又有5艘玻爾茲曼型星際飛船緊緊地跟在了運輸飛行器的後面，它們的機身呈氣態狀的金黃色，以菱形佇列排列。

這5艘星際飛船隸屬於萬境之城的近衛部隊，受最高行政官的直接調遣。

「加速！」周芸命令道。

「速度已接近極限。」中心控制系統回應道。

「啟動瞬時加速！」

「倒計時3秒，瞬時加速啟動，3，2，1，啟動！」

運輸飛行器的所有引擎噴射出了一股股更為熾熱而冗長的火焰，整個機身都被火焰所包圍，它就像一個被火球吞噬的隕石，瞬間便消失在了空寂的星空中。

短短的5秒內，瞬時加速將運輸飛行器向前推行了約100萬公里，推進速度達到了光速的60%，但也耗盡了約8成的能量。

只要能擺脫玻爾茲曼型星際飛船編隊，一切都是值得的。

深邃而空曠的星域中，運輸飛行器停止了瞬時加速，恢復到了之前的速度，它就像一隻落單的螢火蟲，孤寂地漂浮在燦爛的星帶中。

周圍一片死寂，除了運輸飛行器外，沒有任何一個飛行的東西，哪怕是一顆隕石，一顆流浪行星。

這是周芸期盼的結果。

如她所願，5艘玻爾茲曼型星際飛船已經被甩掉了。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眾人的臉上也露出了劫後餘生般的笑意，儘管臉色依舊慘白，但慘白正慢慢褪去，只有薇兒一人雙手抱著頭，仍舊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瞬時加速所產生的過載讓她恐懼到了極點，極度的眩暈和壓迫讓她瘋狂地嘶喊起來，這是懼怕所帶來的本能反應，無法掩飾。

雖然運輸飛行器內有過載消弭裝置，可這是她平生第一次乘坐人類的飛行器，也是第一次體驗到短時間內的、幾乎達到人體極限的過載。

沒有絲毫航行經驗的她，自然被嚇得不輕。

儘管飛行器內已經沒有了過載，可她的聲音依舊刺耳，她蜷縮在座椅上、雙手抱著頭，發出的聲音似鬼泣、如狼嚎，沙啞中還帶著細細的尖叫聲，這種聲音就像指甲劃在了黑板上所發出的那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尖銳音。

她的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眾人都驚愕地注視著她，彷彿在窺視著一個怪物...

既就是已經失去了四肢和身體的、只剩頭顱的機甲XY2653，也用好奇和不解的眼神盯著她。

她的舉動不像是一名跨越了6光年時空的遠航艦隊的艦員，更不像是「質力」號艦載遠端重型無人攻擊機指揮員、戰鬥組組長，倒像是一名剛剛上艦的、毫無星艦航行經驗的菜鳥。

她似乎感受到了眾人那異樣的目光，這種目光火辣而灼熱，就像一把把手術刀試圖為她刨析病因、解除病痛。

她停止了嘶喊，緩緩地垂下了雙手，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低著頭、耷拉著眼皮一動不動。

「玻爾茲曼意識體對你做了什麼？」劉翰洋一臉嚴肅地問道。

「他們...他們...」薇兒支吾著，她想找個理由、撒個慌，可一向誠實而單純的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句哪怕是唐塞的話。

她單手扶著頭、不停地搖著，一幅痛苦而無奈的樣子。

「噢，我知道了。」劉翰洋恍然大悟，他猛吸了一口氣後，手舞足蹈地說道，「他們是不是也在你的頭上插滿了電極和導管？也對你做了意識實驗？」

薇兒的腦子很亂，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是吧，作為玻爾茲曼意識體的她，「頭上」並沒有插過電極，只在意識傳輸的那一刻插過此類的東西，應該不是劉翰洋所說的那種研究意識的導管和電極。

說不是吧，作為她的意識所寄生的宿主粱瑞靜，在意識體傳輸的那一刻，其腦袋上的確插滿了各種電極和導管。

但她不是她。

正在薇兒猶豫之際，劉翰洋又發話了：「玻爾茲曼意識體一定也對你進行了意識研究，睡眠艙內的船員、甚至是泰伯星人都沒有幸免，沒事，小梁，噢...薇兒，你的腦部神經可能受到了一點刺激，過一陣就會好起來的。」

薇兒有點不置可否，她呆呆地看著眾人，眾人逐漸收回了目光。

劉翰洋的話令眾人心頭的疑惑立消，他們就像散去的看客一般，突然對薇兒失去了興趣，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其中也有劉翰洋，他來到周芸的身旁，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似乎還沉浸在自己剛才那「縝密」的分析上。

他在向周芸炫耀，她衝他尷尬地笑了笑，眼睛看向了星際導航螢幕。

驀地，她看到星際導航螢幕上出現了一團烏雲狀的星帶，星帶延綿數百萬公里，猶如一道天塹橫亙在運輸飛行器的航線上。

「中心控制系統，開啟電磁探測裝置，掃描星帶。」她命令道。

20幾秒後，電磁掃描結束，中心控制系統隨即發來一條資訊，令周芸等人欣喜的是，這條星帶其實是一個龐大而綿長的小行星帶，就是他們之前進入萬境之城的那個小行星帶。

它是萬境之城的邊界。

進入這個小行星帶就等於在事實上逃離了萬境之城。

飛行控制室內，眾人歡笑連連、擊掌相慶，那是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聲。

可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一陣急促的警報聲乍然響起...

預警螢幕上，周芸驚愕地發現，那5艘追擊的玻爾茲曼型星際飛船赫然出現在了正前方，距離小行星帶的邊界只有區區的數百公里。

它們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