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洪荒（二十五）

——洪荒——

天之孔，火雲宮。

洛神正捧著一箱“女媧石”發呆。

這裡算是火雲宮的交通要道，周圍人來人往，而且一個個都很忙的樣子，只有她全不在狀態，此刻她腦中想的僅僅是：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天補上？！

祝融和共工那一對牛頭馬面打架，撞斷不周山之後被地藏王收去“地獄”幹活，事情的“起因”可以算是告一段落。

她將幾名龍鳳晚輩升格為四象，又將盤古大陸分為四大部洲，併成功尋來五色石煉成“補天”用的【女媧石】，“過程”也基本結束。

但就在她要以此堵上洞口，令【女媧補天】這件事順利得到一個“結果”時，太上老君的關門弟子玄都拎著祂的“天之鎖”從“天上”跳了下來，然後事情就失去了控制。

為什麼伏羲和突然跑來的太一忽然都對祂產生了強烈的好感？為什麼太一用黃金和寶石打造了一架機關鳶？為什麼四凶是三個可愛女孩和一團爛泥？

巫族和妖族為什麼忽然就打了起來？它們力量體系完全不同，為什麼最終形態都差不多？

明明只是用倒伏的若木枝條造出來的簡陋弩炮，為什麼能影響到羲和的金車並把一隻小金烏打下去？

“魔”因何產生？為什麼夸父可以用？而玄都為什麼要一直捆著他？

而玄都不重新從天之孔回到上面的話，補天的流程就會一直在這裡卡著無法推進……祂到底為什麼敢無視祂那聖人老師的任務？

金烏“織女”掉落之處，遇到的那個基本沒什麼力量的普通人族姬軒轅為什麼如此受重視？在女媧隱隱的感知中，至少有三個“聖人”或“半步聖人”參與其中。

前去幫忙將金烏帶回的兄長伏羲和某個聖人不知談了什麼，還化身“炎帝”跑下去給他施加了一次壓力，並協助其平息了巫妖大戰——如果把那些傢伙統統抓上來安排職務也算是平息的話。

至於在此期間，帝俊與羲和去找女兒，小金烏們佈下周天星斗大陣——那是太一用混沌鍾幫忙了，倒沒什麼需要問為什麼之處。

關於洛神的這些疑惑，很可惜，她自帶的天賦神通只能告訴她某物“是什麼”，某事“怎麼樣”達成，卻無法得知這些莫名其妙之事“為什麼”會發生。

比如說，她用了女媧這個化名後，伏羲衝她叫了聲“妹妹”，她對此事表示疑惑後，就會自行獲得“伏羲為女媧兄長”這樣的解釋，而造人、補天，也是“女媧”原本就要負責的任務。

而她以這神通判斷陰柔俊美的玄都是男是女時，更是得出了“性別待定”這麼一個奇怪的結果。

這不是聖人安排來警告她的吧？

警告她別再玩了，快點把男女分清楚，不然就讓一個男女不辨的存在把和她關係比較近的兩個人都拐走。

嗯……雖然【太上老君】是人教教主，講究道法自然，但也不至於關心這種小事吧？

不過，畢竟世界分天地陰陽、生靈分雌雄公母，自己只是因為和哥哥一起捏人有些不好意思才沒有將人分男女，怎麼想都有些不合適。

於是，她乾脆以金烏家的小五掉落人界為由，把伏羲打發出去幫忙，自己則捏些有性徵的人族……但果然還是超不好意思啊！

最終，洛神乾脆尋了根盤在不周山——玄都管它們叫“天柱”——上面的葫蘆藤，沾上泥巴亂甩，借它本身就有的雌雄之分來推演人族男女之別，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待那個自稱“黃帝”的姬軒轅入輪迴逛一圈，普通的人族應該就會正常地分出男女……

所以說，他為什麼騎著黃龍真人就飛上來了？

————

說到這“火雲宮”，乃是由時常聚集在天之孔附近的亞聖們出力建造的。

大家雖然全都可以飛行懸停，也不會因此疲憊，但沒有個落腳之處，即使是金烏等常年不落地者，也頗有些不自在。

最後，由於金翅大鵬莫名化形覺醒，沒了坐騎的太一趁勢提出在天之孔附近修建一座歇腳的宮殿，獲得了熱烈響應。

製造宮殿其實十分簡單，但問題在於令其穩定漂浮，如果一次賦予靈力用於懸浮，總有用盡之日，而若是持續施展神通，則又有些本末倒置。

最終反而是沒有參與討論的饕餮給予了建造者們重要提示——她在一片蓬鬆潔白的雲朵飄過時撲上去撕咬吞食，而後更是在上面翻滾打瞌睡。

建造者們靈光一閃——沒錯，可以把宮殿建在會永久漂浮的雲上啊。

有了思路，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了，四象負責以地水火風之力禁錮吸引一定範圍內的雲層，四凶，尤其是黃龍真人負責改變建築材料的性質，太一則指使小金烏們將宮殿雕琢成型，紅雲仙子和女媧負責裝飾。

最終，以天之孔為中心，高空中硬生生多出了一片連綿不絕，包含三十六宮、七十二殿的宮殿群——雖然由於亞聖們偷懶，只造了一宮和一殿，但照原樣複製並微調造型還不簡單？

由於第一個造出來，體型最大，大家花費心思最多，而且多半也會是最常用的正殿以紅色為主，便有人提議叫做“紅雲宮”，但遭到了紅雲仙子的強烈反對，遂改名【火雲宮】。

而對於整片建築群的稱謂，太一一揮手錶示就叫【天庭】了。

天庭建成之時，恰好便是化身炎帝的伏羲準備同軒轅合力平息巫妖大戰的時日。

按照洛神原本的考慮，這批怪模怪樣、好勇鬥狠的“巫”和“妖”不適合在同一部洲繁衍生息，應該將它們分別丟去東勝神洲和西牛賀洲，但因為“巫”的本質還是“人”，所以一直在猶豫，此時有了天宮，這件事便迎刃而解——把他們全都抓上，封個【天庭】的官職就好。

至於妖沒了天敵會不會到處狩獵人族而變得更加強大？如果有那種強過頭的傢伙出現，到時候隨便從天庭找個剋制對方的“天官”就能把它收拾了。

而且，姬軒轅搭配“軒轅劍”以及“河圖洛書”所使用的、不需盤古精血也有極大威力的、應該叫做“道術”的神通，恰恰是純粹的人族才能施展，這種“道士”足以保護絕大部分人族不受妖怪侵害了。

————

嘩啦啦——

伴隨著清脆的鎖鏈聲，玄都手上纏繞著的金銀色鎖鏈再次變得完整，因為祂不再是遠端捆住夸父，而是像提斷裂的不周山一樣直接將他拽上了天庭。

“呱呱！”“咕？”“汪汪！”“是那個醜醜的人族！”“我們可以丟石頭打他嗎？”“寶貝請——唔唔唔！”

洛神收回望向陸壓的目光，向帝俊示意了一下，然後獲得了“不必在意”的反饋，不由得暗自感嘆，所謂“半步聖人”竟厲害至此，只是一眼就令陸壓發動到一半的“斬仙飛刀”糊了他自己的臉，而這種實力的提升僅僅是因為那姬軒轅帶領自己造的人族進行了極大的發展而已。

“你們這些傢伙只會逃跑！”顯然夸父還不太清醒，即使腰被捆著，也揮舞著手上的若木樹幹向小金烏們咆哮：“敢不敢同我大戰三百回合！”

“喲~”一隻戴著金燦燦手甲的大手拍在夸父肩膀上：“多少回合？你可以儘管往多了說。”

“你這——”夸父轉身，正好看到體型和他差不多的太一，在說出其他話之前，又看見了空中宛如一面牆般，每個漩渦都透出一支金色武器的金色漣漪——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個。

“你是誰……”夸父的身形如洩了氣般緩緩縮小。

他還真乾的出來……洛神看著那邊直想搖頭，嚴格來說，太一要比這夸父高上兩個境界，要類比的話，就像一頭獅子在恐嚇一隻蚊子。

“聽好了，本王名太一，”太一甚至祭出了黑漆漆的混沌鍾：“【東皇】太一。”

在他報出名字的同時，那口鐘的顏色便瞬間由漆黑變成了亮金，光芒萬丈，使得夸父又進一步縮小了下去。

明明說好了所有的“巫”都會在天庭封官，既往不咎的，他到底在搞什麼……

“呱！”“咕！”“汪哦！”“太一伯伯好帥！”“唔唔唔！”小金烏們撲扇著翅膀歡呼。

好吧，他開心就好。

“女媧，”玄都收起鎖鏈，走到洛神身旁：“此間事畢，我即將返回天界，你可以將此孔補上了。”

“天界……”洛神皺眉：“是怎樣的地方？”

玄都眨了眨祂翠綠的眼睛，微微一笑：“我想，你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嗯……你不和他們告個別嗎？”洛神示意了一下那邊還在恐嚇夸父以及向侄兒們顯擺的太一和此時正在火雲宮門外的伏羲。

“啊哈哈……”玄都抓抓頭髮：“他們太熱情，還是免了吧。”

他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看，唰地跳進了天之孔。

這瞬間，太一和伏羲似乎皆有所察覺，但在他們看過來之前，洛神已經施施然地用女媧石將那虛空的孔洞給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