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地上行者

——第10年——

八卦爐墜落之時，花果山邊界正有一場追逐發生。

被追逐者乃是一頭棕色長毛巨狼，口中銜著一隻羊脂玉淨瓶，飛快逃離花果山時，喉嚨還向身後追逐著發出聲音低沉，不甚清楚的咆哮恐嚇：“吼！勿要繼續追我！若我用個淨瓶將你們光入，一時半刻哈為清水！”

而追逐這巨狼的，則是一青一白兩頭仙牛，青牛背上還騎著一名做女冠打扮的豆蔻少女，聞聽巨狼威脅，少女亦反駁道：“你開啟淨瓶口試試看？我們那大哥的一群化身跑出來，不把你打扁才怪！”

翠雲此言雖氣勢洶洶，但心中卻頗為焦急。

不久前她見到兜率宮主人“太上老君”現身玉帝點將臺，先是召喚來丹房中的八卦爐，又把金靈銀靈平時所用法寶一一分發給天將以攻擊下界正陷入鏖戰的袁洪。

究竟是協助義兄的想法佔上風還是更加畏懼被老君發現自己拿走了芭蕉扇，即使是此刻翠雲也分之不清，然而這並不妨礙她在老君分發寶物念出“芭蕉扇”後的短暫遲疑中，駕馭青牛驟然突入點將臺，猛力揮動芭蕉扇將臺上一干仙家扇得手忙腳亂，然後趁機從臺側為此次遠征花果山而開闢的下界通道逃離。

此舉看似魯莽，但也並非全然無腦之舉，根據對“太上老君”異常舉止的判斷，她和小青小白商討後，認為他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並非老君本人，即便不小心中了那剩餘的三成，之後也可以去向【紅雲仙子】尋求庇護。

下界之後按照計劃，順利替袁洪解圍，順利從哪吒和楊戩手中逃走，一切順利。

然而，如今唯一的問題是——那丹爐怎地就掉下來啦！

即使不清楚那等法寶撞擊地面後，長久之後會對東勝神洲產生何等影響，但當下而言，花果山和傲來國定然會被夷為平地。

不，不要緊，此時有諸多仙神，包括玉帝在內都在看著花果山戰場，他們定然不會置之不理……見那丹爐將將出現於雲端時，翠雲還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丹爐緩慢而堅定地墜落到一半後，袁洪已經放棄爭鬥前往託舉時，仍然未有任何仙神出面阻止。

毫無疑問，那班神仙認為以毀掉區區一個東海小國為代價來消滅一個有著嚴重威脅的強大妖王是值得的，翠雲雖然早有預料，但仍然對此頗為喪氣。

然而，但是，不過，“天庭”又不代表“天道”，當時翠雲正一邊逃離丹爐影響範圍一邊胡亂想著，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即使天庭決定放棄那傲來國，這件事仍然有人能夠阻止，但那“遁去的一”卻不知是“誰”或“什麼”，以及是否已經決定放棄。

“可惡！這猴毛怎麼如此難化？”便在那時，翠雲在路邊看到了正不停搖晃羊脂玉淨瓶的奎木狼。

羊脂玉淨瓶是老君用來盛水的瓶子……瓶子中的水被用來熄滅八卦爐的火焰……那八卦爐正冒著熊熊火焰向下墜落……丹爐本身並無殺傷力，其中的三昧真火才是墜落後造成傷亡的大頭。

原來她才是那“遁去的一”！？

翠雲不及多想，抬手一指：“小青！小白！撞扁那頭狼！把淨瓶搶回來！”

兩頭巨牛奔踏而至，奎木狼大驚失色，化為原型轉身就逃。

直到現在，眼見那巨大丹爐即將撞上花果山，雙牛還是沒有和那巨狼拉近到可以搶奪淨瓶的距離。

“可惡！小青，轉向，讓那狼處於我和花果山之間的位置上！”翠雲刷地掏出芭蕉扇。

“呃，我覺得那不是個好主意。”青牛自是無異議地開始調整追趕的角度，而小白，或者說牛魔王則表示反對。

“哼，他不肯把瓶子還回來，就讓他和瓶子一起去滅火！”此時青牛已經劃出一道弧度，令自身處於花果山、奎木狼之間的連線延伸上，那頭巨狼對於追擊他的巨牛突兀轉換方向頗為莫名，只是稍稍拉遠了距離但不曾離開連線。

“嘿！”翠雲驟然將芭蕉扇放大，朝奎木狼猛然揮去，口中喝道：“【芭——蕉——扇！】”

芭蕉扇扇人，一下便是十萬八千里，以此地到花果山區區數百里的距離，自然毫無問題——翠雲原本是這般想的。

然而那股罡風在接觸到奎木狼之後，卻驟然化為熊熊烈火，將那巨狼瞬間燒回了人型倉惶逃竄，而後翠雲才恍然想起，當初紅雲仙子這麼做的時候，可是把一堆獸型標誌完全燒燬了的。

然而未等她再多想些什麼，那被奎木狼丟開的玉淨瓶在被火焰焚燒後驟然炸開一個裂口，數根猴毛向花果山方向飛騰而去，而那裂口則有“清水”如泉眼般洶湧而出，將芭蕉扇扇出的火瞬間撲滅，而後不依不饒地朝翠雲，或者說她手中的芭蕉扇沖刷而來，所過之處無論是泥土還是樹木都盡數化為與之相同的“清水”。

“哦……果然這樣的‘水’才能撲滅丹爐的火啊……”翠雲在發呆，青牛卻不會，只一轉身掉頭就跑，然而那水卻同樣加速追了過來，比青牛跑速要快得多，一旁的白牛猛然挺身去擋那水流，牛眼一閉，口中大叫道：“小翠快跑！俺中意你！”

等了片刻，牛魔王並未感到被水淹沒，於是偷偷張開眼睛，卻發現一名青年正單手擋著那些水，另一手卻持著四四方方的法寶對著自己咔嚓咔嚓按動不停。

內裡黑色皮質勁裝，外罩大紅風衣，面板微黑，容貌俊美，一頭短短白髮如刺蝟般根根倒豎，背後揹著一杆赤紅與明黃相間的火尖槍。

“真是有意思，老爹還有這等純情的歲月。”那青年收起法寶，而原本洶湧無比的水流卻頗為溫馴地在他手中團成一團。

“你是？”根本沒跑的翠雲狠狠瞪了牛魔王一眼，轉頭去問那青年道。

“我還能停留不短的時間，自我介紹可以再等等，此刻重要的是救下袁伯伯。”青年微笑搖頭，反手取下火尖槍，那團從淨瓶衝溢位的水流乖乖纏繞其上，並隨著他的揮動，化為一條銀色細線急速射向了半空中的八卦爐。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八卦爐狠狠撞到了花果山山頂，卻並未有任何火焰或衝擊波外洩。

“父親，母親，”青年收回火尖槍，向牛魔王和鐵扇公主行禮道：“我是你們未來的兒子，小名紅孩兒，奉紅雲師父之命來化解這次只能由我化解的劫難。”

“啊？哈哈，好，好。”牛魔王化為書生外形，果然與紅孩兒頗為相似。

“呸，我一定會看上小白？小青也挺不錯的嘛。”翠雲抱住青牛脖子說道。

紅孩兒無奈笑了笑，向青牛行禮：“雖然您尚未開智化形，但是……見過‘如意真仙’姑姑。”

“母——不，女的？”牛魔王和翠雲同時大驚失色。

青牛不言，口中仍然嚼著草料，只是不屑地撇了他們一眼，那意思大概是——公牛會讓你們隨便騎？早就掀翻頂飛了好麼？

“那你的面板和頭髮是怎麼回事？修煉功法出問題了嗎？”短暫驚愕之後，翠雲倒是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轉而開始關心兒子。

“不，其實我原本要比父親還英俊一些，只是穿越時空來到過去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據紅雲師父說是什麼慣例，但不肯詳細說明。”紅孩兒搖頭。

“那麼，你還有別的使命嗎？比如解決天庭現在的異變？”牛魔王倒是不在意被說醜。

“不行，我要儘量避免被此時的神佛發現，父親和母親也要遠離這起異變，它自會有他人解決。”紅孩兒一邊答一邊摸摸身後的火尖槍，面現不虞：“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打算去和此時的哪吒三太子切磋一番。”

真可疑，牛魔王和鐵扇公主對視一眼，這紅孩兒看上去就好像小孩子在怨懟某個不肯跟自己玩的夥伴？

——————

天竺國，八卦爐墜落至花果山山頂之時。

敖烈、敖玉，白晶晶以及珍珠同時全身一震，望向東勝神洲方向。

那瞬間，在場者無論仙魔神佛，均感覺他們忽然與這天地間有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雖然近在眼前，卻彷彿遠在天邊。

“敖施主？”“珍珠！”

金蟬子探手拉住敖烈手臂，而敖寸心亦猛地撲過去抱住了珍珠。

“四公主，有什麼指示？”珍珠看起來並無異常。

“不……沒什麼，似乎有些明悟，但不知悟了什麼。”敖烈向金蟬子搖搖頭，俯身抱起敖玉，和她蹭了蹭額頭。

“還打麼？”白晶晶再次分出幾道骨面僕從的化身，向李英瓊冷聲道。

“……切不開。”白髮纖細女童歪頭看了看金蟬子一行人，丟下一句話之後徑自返回了“寒鴉”號。

“天庭似乎出了大事，我們得儘快趕回。”天蓬招呼自己的同伴上船，又望望那邊的素娥和玉兔，向敖烈道：“你最好能照顧好她們。”

原本來調停這場戰鬥的觀音菩薩望望天又望望地，面上顯出一絲微笑：“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