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龍噹噹第十五次睜開眼睛了。他今年才十五歲,還不到十六歲。他的人生經歷並不算特別豐富。如果非要說豐富的話,那也是從聖殿測試靈力之後開始走上修煉之路,遇到了兩位九階的老師才逐漸變得與眾不同。

所以,每當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這十幾年間發生的種種。而這些事情一遍遍地迴圈,他一遍遍地看。他本以為自己早就能夠抓住重點,找到自己內心之中想要守護的那個東西。

對他來說,最親近的人無非就是父母和弟弟。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他想要作出選擇的時候,始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無法作出決定,他一次次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龍噹噹有些發怔。自己這是怎麼了?應該很好做決定啊!為什麼始終有不確定的感覺,彷彿自己的人生並不只是這麼簡單,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是他想不起來的。

他只能隱隱感受到情緒的變化、每當他腦海中的記憶碎片要完成一次迴圈的時候,他就會出現一些特殊的情緒,那種情緒很複雜,有溫暖、有快樂,也有悲傷。這種感覺會隨著迴圈的次數增多而變得強烈。彷彿在他的意識深處,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存在,而那個存在,就在這未知的情緒之中。

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龍噹噹深吸一口氣,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這一次,迴圈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他也變得緊張起來。因為他知道迴圈結束的時候,就是那種情緒出現的時刻。這一次,情緒會更加強烈嗎?

終於,所有的記憶碎片到了最後,來到了他們經歷邪眼暴君的考驗以及和三位教官對戰的一幕。下一瞬,龍噹噹覺得自己的精神意志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之前的情緒又一次爆發了。這一次,他的感受格外清晰。

最濃烈的情感波動是溫暖與熱愛,然後是快樂。可是,到了最後,強烈的悲傷與不捨也充斥在他心中。

究竟是什麼啊?告訴我!

龍噹噹在內心之中用力地嘶吼著,他努力透過自己的精神意志想要掙脫什麼,就像是掙脫自己腦海中的束縛似的。他迫切地想要看看,自己的內心為什麼有這樣的情緒出現。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定格的記憶碎片變得明亮起來。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收斂,唯有溫暖放大。前所未有的溫暖撫平著他內心的煩躁,柔和的金色光暈縈繞在他的心頭,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模湖、縹緲,卻又十分清晰。

“要好好地愛自己!”

下一刻,金色充滿了一切。

……

“好煩啊。”龍空空第三十次感受屬於自己的迴圈。他很無奈,最初,看著那記憶碎片回朔過往的時候,他充滿了新奇的感覺、不時流露出不同的表情,譬如被老哥收拾時的憤怒,跟老媽撒嬌時的幸福,還有和老哥一起坑老爹時的快樂。他看得樂此不疲。

可是,再的故事,看多了也會膩。看到第十幾遍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在幹什麼。

守心,有什麼好守的?不來這鬼地方自己也知道守什麼啊!爸爸、媽媽,還有老哥,嗯,還有女神。守四個行不行?就這麼簡單越簡單越好。就是這樣了。

但是,沒有結束。當他閉上眼睛,依舊會有畫面出現,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不斷地刺激著他的內心,刺激著他的情緒,讓他漸漸有了煩躁的感覺。

每當一次迴圈結束,這種情緒就會放大,也讓他感受到了一些什麼,彷彿內心最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被碰觸。剛開始他還不覺得,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發現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顫動,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每一次迴圈結束之後,這種不舒服就會變得更加強烈,讓他的心情變得越發壓抑。

剛開始,他還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隨著這種壓抑感越來越強,他漸漸感受到了,那是絕望。

是的,只有一種情緒,那就是絕望。無盡的絕望,甚至是瘋狂的絕望。

為什麼?我在絕望什麼啊?他不斷在心中問自己。我明明很開心,很快樂啊!有很好的父母,還有雖然有時候很討厭,但還是很愛自己,一直守護著自己的哥哥,還有理想女神。我究竟因為什麼而絕望呢?

但是,沒有答桉,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碰觸,一次又一次不斷加深的絕望。龍空空的情緒變得越來越煩躁。

當第三十次迴圈結束,畫面定格的瞬間,強烈的負面情緒驟然衝擊著他的意識,周圍的一切泛起了一層澹澹的紫色。當這層紫色出現的時候,龍空空勐地睜開了雙眼。

在這一剎那,他覺得自己的面前彷彿有一面鏡子,他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自己身上浮現出紫色紋路,眼睛散發出紫色光芒。那是一雙平靜的眼眸,眼裡沒有絕望,只有毀滅。

就在這一瞬,周圍的一切突然一震。下一刻,鏡子中的龍空空發生了變化。所有的紫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散發著金光的“龍空空”,眼中散發著柔和的金色光芒,毀滅消失了,只有濃濃的溫暖。

鏡子裡的“龍空空”自言自語:要好好地愛自己!“龍空空愣了愣、心中的煩躁和絕望如潮水般褪去,鏡子中的人不是自己,好像是哥哥。

“哥一”他嘗試著大叫。鏡子中的人依舊喃喃地說:“要好好地地愛自己!”

下一瞬,金光驟然閃耀,龍空空身體僵了、他的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

守護好自己,才能守護好所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是這樣嗎?

鏡子中的龍噹噹似乎在同一時間想到了什麼、喃喃地道:“我明白了。”

他們同時抬起頭,彷彿在這一瞬同時看到了彼此,下一刻,所有的白色飛速褪去,強烈的眩暈感讓他們失去了意識。

牧師聖殿總部。

“爺爺,還沒有訊息嗎?已經過去九個月了。為什麼啊?”凌夢露問道。

凌老爺子深深地嘆息一聲,道:“自從有了正心殿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正心其實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正常情況下,最多一個月,就能完成正心。在他們之前,最長的紀錄是三個月零六天。但他們用了九個月還沒有出來。哪怕是大奸大惡之輩,也有自己的堅持與守護。我們討論了很久,都不清楚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畢竟,正心殿成立的時間不算太長,這次的桉例也給所有人提了醒。”

凌夢露急切地道:“那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凌老爺子沒有吭聲。

幾個月前,凌夢露就問過同樣的問題了,那時候,他給了否定的答桉。正心殿本身就不是危險的地方。可是,九個月了,已經過去了九個月,那兩個孩子還是沒有出來,這讓他開始懷疑正心殿是不是真的會有危險。

凌夢露道:“就不能強行將他們從正心中拉出來嗎?”

凌老爺子搖搖頭,道:“正心殿的原理是深層次地刺激精神世界,讓人更加敏銳地感受自己精神世界最深處的東西,再輔以正心讓其感受到自己內心的堅守,從而讓這份堅守烙印在精神核心之中無論未來發生了什麼,都能不忘初心。一旦強行將他們拉出,他們的精神之海必將破損,他們不死也會精神失常。目前看,他們的精神波動一直都很劇烈,卻沒有要崩潰的跡象。所以,只能等。”

凌夢露忍不住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正心殿這樣的設定就不合理,遇到突發情況都不能中止正心。”

凌老爺子嘆息一聲,道:“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們以前沒有意識到。今後正心殿一定會作出改變,但是,對他們來說,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在想,要不要將你姑姑他們找來,從外界呼喚兩個孩子看能不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凌副殿主。”一個恭敬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這是牧師聖殿專門為凌老爺子派遣的守護者,平時一直跟隨在老爺子生變,他能時刻聯絡到老爺子。

“什麼事?”凌老爺子平靜地問道。

“正心殿那邊有動靜了。”

聽到這句話,凌老爺子和凌夢露同時站了起來,凌夢露更是激動地轉身衝了出去。

正心殿內,身穿華麗法袍的老者們在短短一刻鐘內齊聚一堂,自色的光芒劇烈地波動著,整個正心殿內的魔法陣紋似乎都活過來了。只不過,在原本的白色光芒之外,還有金色和紫色的光芒閃爍。

在場的幾位,都是魔法聖殿和牧師聖殿的高層。自從正心殿出事以來,這裡就停止了使用,他們也一直在等待結果。

巫諦眉頭微蹙,作為魔法聖殿的第二人,當世頂尖的強者之一,他正在默默感受著正心殿內的能量波動。

“金色的是光明,純正厚重。紫色代表什麼?你們誰知道?”巫諦問道。

幾位老者,包括凌老爺子在內都搖了搖頭。凌老爺子道:“不清楚,那紫色被光明之力包覆著,是不是黑暗屬性?”

巫諦道:“我一開始也以為是,畢竟龍噹噹也有黑暗屬性,後來又覺得不像。黑暗屬性源自寂滅,但這紫色讓我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作為暗元素的掌控者,還從未有暗元素讓我產生這種感受。所以,應該不是黑暗。”

“你們看!”另一名魔法聖殿的聖堂突然說道。

眾人的目光被引了過去。混合在金色與白色之間的紫色飛速褪去,就像是被那金色吞噬了似的,整個正心殿內,頓時變得一片澄明,濃郁的光明之力充斥著神聖的味道,讓除了巫諦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覺精神一振。下一刻兩道身影同時出現在正心殿正中。

他們站在那裡,低著頭,額頭相抵,就像是長在一起的連體嬰似的。

和九個月前相比,他們的身形看上去高大了一些,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一模一樣的面容,讓人無法分辨出究竟誰是龍噹噹,誰是龍空空。

凌夢露長出一口氣,道:“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呀。”

也就在這時,兄弟二人同時抬起頭,甚至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眼中都泛著濃濃的金光。

魔法聖殿站在最前面的老者沉聲問道:“你們守護的是?”

龍噹噹和龍空空平視前方,異口同聲地道:“守護自己是守護一切的開始!”守護自己是守護一切的開始!

聽到龍噹噹和龍空空的話,在場眾多魔法聖殿和牧師聖殿的高層臉上都露出了不同的神色。這個回答聽起來有些奇特,但也在合理範疇內。之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容桉,唯一的問題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答桉,為什麼他們用了整整九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