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空空每天都掛在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了。龍噹噹很沉默,沉默得有些壓抑。

“你們應該明白,雪兒是怕連累家裡,才選擇了離開。她平時古靈精怪,卻很有主見,性格倔強,決定好的事情就一定會一路走到黑。我和你外婆去找過她,但她當著我們的面就要做出極端的舉動嚇得我們不得不放棄。她不肯接受家裡給的任何好意,哪怕是幫你們父親晉級都不肯。她用自己的行動完全脫離了與凌家的關係。我們知道,她所有的付出都是為了凌家,為了我們。”

“時過境遷,聖堂早已洗脫她的嫌疑,就算如此,她也沒有回來。因為她不願意威脅到我們,哪怕只有一絲可能。你們知道嗎?這次她願意讓你們回家來,我和你們外婆有多高興。這一天,我們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所以,外公今天請求你們,等你們返回騰龍城的時候,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再不會有什麼能夠影響到咱們家,讓她回來吧,我和你外婆,還有她的兄妹們都很想很想她……”

凌老爺子說不下去了,以他聖堂之尊,此時卻哭得淚流滿面,在這一刻,他才真正露出老態。

龍噹噹站起身,來到凌老爺子身邊,輕輕地為他撫著後背。龍空空則有些失神地坐在那裡,眼底深處隱隱有一抹戾氣。

“為什麼聖堂要這麼對媽媽?他們明明沒有任何證據。”龍空空唸叨著。

“空空!”龍噹噹突然喝道。

龍空空打了個寒戰,抬頭看向龍噹噹,他的眼圈有些紅:“哥,老媽她……我、我想回去看她。”

龍噹噹看著弟弟,柔聲道:“過去了,都過去了。媽媽現在很好,你放鬆一些。媽媽和爸爸在一起很幸福。哪怕當初她迫於無奈做出了選擇,她現在也很幸福。她有爸爸,還有我們。這些年她並沒有不開心。”他在勸慰弟弟,又何嘗不是在勸慰外公呢?

舅舅們和小姨今天給的見面禮都過於貴重了,他們還只是兩個孩子。聽完外公的話,龍噹噹明白這是一份補償,是給媽媽的補償。媽媽做得對嗎?龍噹噹不知道。以凌家的能力,當初一定能護得住她,但她還是那麼做了,用自己的痛苦來報答凌家的養育之恩。而她這次肯讓自己和弟弟帶書信回來,應該是因為時過境遷,她漸漸忘卻了曾經的那些故事。

凌老爺子漸漸收住悲意,眼神變得深邃。

“當年,我沒能護住你們的媽媽,但是,你們放心,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如果有人敢質疑你們的身份,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拼掉整個凌家,我也要討個公道。”

凌雪的事情在凌老爺子心中壓抑得太久太久,他這一生但求問心無愧,唯一愧對的就是這個養女。現在,眼看著養女的兩個兒子如此優秀,他在欣慰的同時,又何嘗不是五味雜陳呢?

“外公。”龍噹噹看向凌老爺子,“我覺得,對外,我們還是不要相認為好。”

凌老爺子臉色微微一變,苦澀地道:“是,當年都是我的錯……”龍噹噹卻在這個時候打斷外公,道:“外公,您聽我說完,我不是這個意思。當年的事情,怎麼也不會是您的錯。如果您沒有將母親從那荒島救回來,別說我們,就算是她肯定也沒辦法繼續生存下去。媽媽從來都沒有恨過您,她之所以那樣選擇,我想,本身也是為了報恩,至少不能牽累到凌家。”

“而我之所以說不適合與您相認,和凌家牽扯上關係,其實主要是因為這次靈爐天選大典的事情。表姐那麼優秀,您不覺得凌家太過強大了嗎?今天聽了幾位舅舅的身份,我們是挺震撼的,但同時,我相信咱們凌家也在承受壓力。如果讓聖堂知道,另外兩個獲得了智慧靈爐的學員,尤其是獲得了神祈嶼桐靈爐的空空也是凌家的人,我怕嫉妒的人會更多。”

凌老爺子微微一愣,看著面前的少年,不禁為他的沉穩而驚訝,這是一個還沒到十五歲的少年啊!他的心思竟如此細膩,還想到了這一點。

“你說的外公都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你們再受到一點委屈。所以,才沒有考慮這些。”凌老爺子說道。

龍噹噹點了點頭,正因如此,他才在聽了母親的事情之後,對這位外公沒有任何成見。如果凌老爺子更在乎凌家的地位,那麼完全可以暗中聯絡他們,而不需要讓表姐將他們直接帶回來。而他們和凌家之間的關係,現在知道的人應該並不多。畢竟母親離開了快二十年,她的嫌疑也早已洗脫。就算是靈爐學院那邊,聽到他們叫表姐的人也很少。

“外公,我們和表姐現在是隊友,來表姐家做客,或者說是被凌家邀請,這都是正常的。聖堂就算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我覺得也不會認為我們太親近,畢竟,母親已經脫離了凌家,並且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我覺得未來我們應該儘量少來凌家,至少在我們真正成長起來之前,不能顯得和您太親密,這樣一來,對凌家好,對我們也好。聖堂現在雖然還沒什麼行動,但我相信,他們一定會關注智慧靈爐的擁有者。”

凌老爺子輕嘆一聲,道:“孩子,謝謝你這麼為凌家考慮。你說得都對。但是,目前聖堂應該也考慮不了這麼多。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亡靈潮汐的事情,那有些東西也可以告訴你們了。”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亡靈潮汐比你們想象中更可怕,也更嚴重。現在聖堂正在全力以赴地應對。最近這段時間,亡靈潮汐又要爆發了。而經過了這幾十年的不斷鬥爭,聯邦都有些壓不住訊息了。現在,聖堂乃至六大聖殿人手短缺。這也是你們靈爐學院高年級學員被直接拉出去的原因。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顧不上內部的權力鬥爭,唯有一致對外。”

龍噹噹一愣,龍空空也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嚴重到了什麼程度?”龍空空下意識地問道。

凌老爺子道:“西邊,整個聖魔大陸超過百分之七的土地已經被亡靈生物佔據。所以,現在已經不只是亡靈潮汐的問題,而是關乎生存的鬥爭。”

聽了他這句話,兄弟倆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們都想到了之前嶼桐說過的話,亡靈生物的數量越多,擴散起來就越快,它們比瘟疫更加可怕。下一刻,戰死的隊友很可能會成為敵人。大陸百分之七的面積,聽起來不多,但那也是相當廣袤的區域,而這樣的區域之中已經充滿了亡靈生物,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凌老爺子沉聲道:“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聯邦之所以快要壓不下亡靈潮汐的事情,是因為現在開始有亡靈生物滲透到了內陸,它們不只是有很強的破壞力,最可怕的是感染我們的陵園,尤其是職業者的陵園,從而製造出強大的亡靈生物。現在整個聯邦政府以及聖堂都忙得焦頭爛額。我是留在聖城的幾名聖堂之一,就連我都要輪換著去守衛陵園,被滲透的情況可想而知。所以,現在表面平靜的聯邦,實際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誰也不知道下一次亡靈潮汐大爆發的時候,會帶來怎樣的變化。按照聯邦政府的估算,如果未來亡靈生物佔據大陸面積的百分之三十以上,那麼,人類就有滅亡的可能。”

聽到這裡,龍空空的戾氣隨之消失了。一開始知道有關亡靈生物的事情,他們雖然也很驚訝,但只要一想到聯邦有那麼多強者,還有聖堂坐鎮,便認為這並不會波及全人類,此時聽外公這麼一說,他們才算真正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訊息,由於事態非常嚴重,你們雖然還是低年級學員,但恐怕很快就要投入對抗亡靈潮汐的隊伍之中。並且所有聖殿學院高階學員,十五歲以上、修為三階以上的學員都將被徵調。”

“今天之所以叫你們來,不只是為了認親,也是要幫你們提前做一些準備。”凌老爺子說道。

龍噹噹道:“外公,我們距離被徵調還有多長時間?這是必須去的吧?”

凌老爺子點了點頭,道:“為了聯邦和全人類,現在的徵調令都是強制性的。你們作為靈爐學院的學員,也是未來的希望,甚至是未來抗擊亡靈潮汐的主力,相對來說會安全一些,應該會讓你們提前組成獵魔團,然後完成一些內部清理滲透為主的任務。等你們變得更強的時候,就必須投入戰場了。”

龍噹噹道:“外公,咱們聯邦,尤其是魔法聖殿那邊,不是有很多威力巨大的禁咒嗎?難道我們就不能反攻,壓縮那些亡靈生物的生存空間?”

凌老爺子嘆息一聲,道:“你能想到的,聯邦肯定都試過了,沒有那麼容易。亡靈生物那邊,同樣有法神級別的存在。其中,最可怕的是汙染的力量。一旦被亡靈潮汐汙染,那麼,所在區域的所有生物都將變成亡靈。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甚至是靈爐都會被感染。我們的高階魔法師,大部分精力都在維持防護罩,從而避免亡靈潮汐大範圍蔓延。而一旦我們發動禁咒進攻,能夠滅殺的也大多是低階亡靈生物,相對應的,它們也會展開報復。目前來看,我們沒有佔到什麼便宜,聖堂和聯邦政務府也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與亡靈潮汐決戰。以前是嘗試過的,問題是,表面上亡靈潮汐被解決了,實際上高階的亡靈生物都潛伏了下來,下次出現的時候甚至會多處爆發。現在的情況其實是我們故意為之,讓亡靈生物聚集在一定的區域內,這樣總比它們潛伏下來要好得多,至少為首的一些強大亡靈生物都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總是好對付一些。”說到這裡,老爺子停的事一下,才繼續道:“至於你們被徵調的時間,應該很快了。你們被徵調之後,靈爐學院將暫時封閉,由聖堂進行管理,作為靈爐存放地。未來,大家可以用功勳值兌換靈爐,正好以此來提振士氣。”

靈爐學院都要關了?龍噹噹看向龍空空,心頭不禁沉甸甸的。難怪最近學院突然加強了實戰訓練。雖然不知道學院是怎麼模擬出那些強大的魔族,並且將學員帶入模擬空間的,可以想見,那樣的模擬空間消耗的資源絕對不少,竟然是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加入戰場了嗎?龍空空的眼神顯得有些空洞,他腦海中想的是,如果自己被徵調,排骨店怎麼辦?赫本怎麼辦?

“我帶你們去個地方,那裡有外公給你們準備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