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雪夜,篝火驅散黑暗。

張彪出來後,寒風飛雪令他頭腦為之一清,見郭瓦當二人還在喝酒,便湊了上去,接過後狠狠灌了幾口。

“郭前輩,活可能要再添一些,下面那地道,我想弄個暗門,結實點,隱蔽點。”

“簡單,弄個類似墓門的機關便行,外面再以泥土偽裝,光線昏暗,誰也看不出來…”

郭瓦當老江湖,沒怎麼多問,正如張彪同樣沒問他要掘哪個權貴的墳。

又對飲一番後,張彪趁著風雪,踏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

火把噼裡啪啦燃燒。

看著那一具具被抬出的龍疾屍體,眾多捕快和士兵頭皮都在發麻。

從挖掘地道開始,便怪事不斷。

他們滿是好奇,卻也不敢多問,因為朝廷下了封口令,通政坊內還來了許多禁軍和麵容陰戾的內衛。

大內總管欒莫言也親自前來檢視。

“二位所言當真?”

聽到“神饗”和火羅教大主祭所述秘法,欒莫言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再三確認。

他看到了其中機會。

若真的成功,御真府會實力大增,弄好了,他的未來不可限量。

說不定,也能修行…

想到這兒,欒莫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火羅教忠心為國,皇上必定欣慰,大主祭,隨我入宮吧。”

火羅教大主祭同樣興奮,對著阿羅德使了個眼色。

說罷,二人便匆匆離去。

杜律留在原地,眼睛微眯若有所思,隨後匆匆往崇聖寺而去。

他手持令牌,一路無人阻攔,很快便到了崇聖寺。

如今的崇聖寺,有藥師佛顯靈,還有善治疾病的小神僧,一躍成為京城寺廟之首。

朝廷撥下大批銀子修葺,甚至派兵守衛,昨日還下旨,封為皇家寺廟。

原本趙冕還計劃定下規矩,百姓不得隨意入內,但小和尚慧遠據理力爭,提到香火重要性,百姓才得以繼續上香求醫。

風雪中的崇聖寺更顯巍峨。

杜律手持令牌,自然一路通暢,沒多久便進了藥師佛一處偏殿內。

藥味刺鼻,燭火昏黃不定。

這裡擺了一排排木床,郭安等人全躺在上面,手腳被鎖鏈牢牢固定。

藥師佛神域範圍內,邪魅不侵,諸般疾病也能被壓制,因此周圍偏殿,都成了類似醫院的存在。

鷹眼神捕徐白也在此地。

他被白骨妖所害,雖保住了性命,但也留下後遺症,便是額頭生出一對骨角,如同妖魔。

“啊——!”

大殿內,嘶吼聲不斷。

所有吃了龍屍肉芝之人,全都面孔扭曲,雙目血紅,口水橫流,不斷吼叫。

總捕頭郭安也在其中。

杜律臉色難看,“治不好麼?”

聞訊而來的小廟祝慧遠有些尷尬道:“他們體內有外道之力,藥師佛也無法祛除,只能暫時壓制。”

杜律沉思了一下,開口道:“神僧可曾聽說過阿那婆達多?”

慧遠搖頭道:“不曾聽聞。”

杜律也不多說,拱手道謝,“有勞神僧了。”

等慧遠離開後,徐白終於冷聲道:“你這小子,身上連酒味也沒有,恐怕出了大事吧。”

“確實是大事。”

杜律也不隱瞞,將洞窟中情況講述了一番,隨後咬牙開口道:“如今總捕頭是這般模樣,或許只有火羅教秘術能解救,要不要賭一把?”

徐白沉默了一下,開口道:“當然要賭,若總捕頭也成了你口中怪物,便我來動手。”

杜律眼睛微眯,“若此法能成呢?”

“那咱們當然也要爭取。”

徐白咬牙道:“老夫縱橫一世,從未如此憋屈過,若不敢冒險,乾脆辭了差事當個平頭百姓。”

說著,摸了摸額頭尖角。

“反正,我已成了怪物…”

……

皇宮內,氣氛安靜壓抑。

“神饗…”

趙冕沉默了許久,開口道:“前朝大業淪陷,藩鎮動亂近百年,本朝初立時,從藩鎮將軍手中,找到不少前朝古籍,蓮華宗當年與周王叛亂,又燒了皇宮藏經閣。”

“他們,可是怕這秘密洩露?”

火羅教大主祭連忙低頭道:“皇上英明,我教底蘊遠比不上那些宗門,但貴在虔誠。”

“末法之時,聖者於地下挖掘石窟,記錄天地隱秘,護法僧世代傳承,才有今日之果。”

“那些宗門,需要掌控世俗之力,豈會任由人間王朝壯大,自然要毀滅痕跡。”

趙冕微微點頭,“沿海密探傳來訊息,據那些海商所言,海上如今動輒掀起風暴大霧,海路已經斷絕。”

“海對面大陸上大虞朝,已徹底斷絕聯絡,但黑日異象出現之前,便已分崩離析亡國,是否也是宗門所為?”

火羅教大主祭沉思了一下,搖頭道:“我教沒能力得到大虞朝訊息,但猜測,多半也是宗門策劃。”

說著,恭敬拱手道:“陛下放心,我火羅教欲紮根九州,唯有香火鼎盛才能壯大,離不開陛下支援,不敢有絲毫隱瞞。”

“就怕朝野議論,看不上我等番邦異教。”

“那又如何!”

趙冕猛然起身,怒喝道:“玄都觀自稱聖地,數代王朝對其恭敬有加,武帝甚至親自相邀,欲拜其為國教…”

說著,喘了幾口粗氣,“朕不在乎什麼正統之名,若助我大梁,即便妖魔鬼怪也無妨!”

“去吧,貴教聖物已在路上,若做成此事,便為大梁國教!”

“多謝陛下!”

火羅教大主祭顫顫巍巍磕頭跪拜。

…………

城北,太平坊。

地龍翻身,幾家青樓也因此受損,北城貴人不敢隨意走動,再加上朝廷下達宵禁令,使得這裡冷清了不少。

風雪中,一排排燈籠搖晃。

“左護法,事情成了!”

李佳恭敬拱手道:“下面有所發現,火羅教大主祭連夜入宮,據宮裡傳來的訊息,陛下大喜,甚至還做出允諾,封其為國教。”

說著,眼中異彩連連,興奮道:“下面竟然有龍屍,教主是否一早便已知曉?”

左護法許靈虛淡淡一撇,“事已至此,也無需隱瞞。”

“那東西確實是佛門護法神龍,末法之時墜落,原本肉身已壞,會演化為天才地寶。”

“但其死時用了佛門涅槃之法,收斂全身氣血,石蚌生肉芝,欲在千百年後以精怪之身,轉世修行。”

“這也是蓮華宗的機緣,若計劃成功,他們便會有一尊轉世佛陀,在這大爭之世佔盡優勢。”

“只可惜,給他們機會,也把握不住啊,哈哈哈……”

“怪不得…”

李佳恍然大悟,但又皺了皺眉,小心問道:“既有這種寶貝,為何又拱手讓出,若火羅教秘法成功,大梁實力猛增,咱們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哼!又來套我的話。”

許靈虛冷笑道:“教主妙策,豈是你能猜出,我也難窺全貌。”

“伱也不想想,為何那些宗門都不敢來玉京城?為何蓮華宗見事不可為,就立刻離開?”

“說過了,我等只是棋子,莫要耍小心思,否則到時,你姐姐也救不了你!”

“屬下知錯!”

李佳不知想到什麼,額頭滲出冷汗,連忙岔開話題道:“據探子說,在洞窟之中,那方相宗傳人再次現身,好像還練成了厲害法器。”

“哼!”

許靈虛聽到後,臉色立刻變得難看,“方相宗、玄陽宗,上古之時就愛逞威風,後來突然衰落,傳承斷絕,聽教主說,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眼下死灰復燃,多半會成後患,儘快找到幹掉,免得壞了大事!”

李佳點頭道:“那人藏的隱秘,不過最近京中出了一修士,頭戴鬼面,自稱太歲,幫人驅除邪物,掙藥材銀兩,與護法所言有些相似。”

“寧殺錯,別錯過。”

許靈虛冷聲道:“曲三郎死了,奉教主之命,七十二煞其他人這些天就會陸續入京。”

“到時設個局,把他吊出來……”

“誰?!”

正說著,他忽然抬頭,腳踩桌面騰空而起,撞破屋頂越出。

亂石碎瓦間,一道黑影飛快向遠處奔逃,身法快的驚人。

李佳也跳了出來,掏出紅繩線團卻臉色難看,“是個高手,身法不俗,怕是追不上。”

“追不上又如何?”

許靈虛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面小幡,盯著遠處身影,口中不停呢喃。

只見那黑影一個踉蹌,身形搖搖晃晃,從屋頂掉落下去。

二人連忙上前,卻發現街道上已空無一人,雪地上,淡淡腳印一直延伸到青龍渠。

李佳眉頭緊皺,“青龍渠橫貫京城,有這身手,也不知是哪方勢力。”

“無妨。”

許靈虛擺了擺手,臉色陰沉道:“他已中我咒法,活不了多久。”

“無論哪方勢力都無所謂,反正時機,也快到了……”

…………

城北,安興坊。

一座宅院內,丘辰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

大理寺被入侵,皇上大怒,他這剛當上不久的大理寺卿便被貶斥,又成了少卿。

丘辰義並不在乎,令他難以釋懷的是,每次閉眼,總會想起當初牢房被控制。

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力感,簡直成了夢魘。

嘩啦啦……

就在這時,院外響起磚瓦碎裂聲。

丘辰義猛然睜眼,掏出枕頭下的判官筆,縱身破窗躍出院外。

雪地裡,梁秋月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快,找天地門崔道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