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白日高懸。

茫茫大地已被積雪覆蓋,陽光照射雪地,反射著刺眼光芒,卻毫無一絲暖意。

長長的隊伍,行走在雪地上。

所有囚犯都冷得直髮抖,雙腳幾乎麻木,但沒有人敢停下。

方才有人倒地不起,只是昏迷而已,卻被直接砍了頭。

這下,就連最兇殘的殺人犯,也不敢有半絲反抗。

他們不知道的是,朝堂之上,提議送囚犯服勞役的那位大臣,還有後續策略:

隨著二十萬邊軍迴歸,京中必然糧草不足,亂世之下需重典,京兆府今後當加重刑罰,既能震懾人心,又可用囚犯替代百姓勞役,以示恩典……

這是一石三鳥之計。

一來可穩定京城治安。

二可分化馴服百姓。

三能名正言順處理掉一批人。

百姓只會欣喜於免除勞役,卻不會注意到,自己成為被犧牲者的機率,也會急速增高。

而雪原上這些囚犯,也不會知道,自己已踏上不歸路……

…………

人頭滾在雪中,鮮血已凝固成冰,屍體更是凍得梆梆硬,就那麼隨意扔在路旁積雪中。

張彪視線掃過屍體。

他能感覺到,一股驚恐怨恨的意念逐漸消失,墮入靈界,恐怕沒多久便會化為厲鬼。

按情報所述,邊軍大營將安排在京郊西長風渡附近,距玉京城二十里地。

這個距離最合適,既能拱衛京師,又能透過大運河,直接威懾潞州與懷州。

當然,還有一層意思。

若邊軍生亂,這個距離,也能讓玉京城有反應時間。

眼下才走了三里地,但路上已有兩人凍死,三人被砍頭。

張彪望向遠方隊伍,眉頭微皺。

要救人,必須在十里之內動手,因為三十里外就是邊軍大營。

騎兵出動,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押送的驍衛有上千人。

這麼多人,他術法再強也沒機會,除非天地門能製造出混亂。

可茫茫雪原,視野遼闊,連埋伏的地方都沒有,至今沒看到天地門人。

不會見難度太大,放棄了吧……

張彪微微搖頭,立刻加速,雙足發力,壓低了身子在雪原上賓士。

囚犯隊伍前行速度很慢,他即便繞了個大彎,也只用一炷香的時間,便來到了隊伍前方。

距京城十里地的一處密林中,餘子清正在焦急等待,不時抬頭張望。

忽然,黑霧炸裂,顯出張彪身影。

“張大哥!”

餘子清鬆了口氣,連忙上前拱手道:“小船就藏在河道中,救出人來,便可順著青龍河直通十里坡,但咱們需要時間躲過追兵。”

“天地門那邊可有訊息。”

“問了一些師兄,但這種計劃,不會讓我們這些外圍弟子知道。”

“罷了,見機行事吧。”

張彪微微搖頭,望向前方。

他此刻已戴上儺面,並未掩飾。

餘子清面色不變,心中卻波瀾起伏,激動萬分。

他只曉得這位張大哥是修行中人,卻沒想到是鼎鼎大名的太歲。

太歲凶名,已從京師蔓延到周圍,百姓以訛傳訛,越發誇大,簡直成了亂世妖魔一般的存在。

當然,他也沒想過去告密。

一來張彪屠戮李府,幫他報了大仇,二來朝廷那幫人的德性,他清楚得很,否則其父也不會含冤而死。

“張大哥,快看!”

餘子清忽然眼睛一亮,指向右側。

只見青龍河西南方,有五六艘貨船緩緩駛來,船上之人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渾身戒備,不時打量遠處。

“是排教的人!”

餘子清激動指著船頭豬婆龍標記。

“沒錯。”

張彪自然認識,微微搖頭道:“怪不得天地門敢救人,原來得了排教相助,也不知花了多大代價。”

就在這時,東北雪原上,又出現百騎,策馬揚鞭飛馳,馬蹄下雪花飛濺。

為首者,赫然是蘇晚娘。

她一襲白色戎袍,身背長劍,烏髮高高挽起,顯得颯爽英姿。

周圍人打扮,也是僧道儒丐皆有,馬術嫻熟,手持各色利器,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是天地門幾位門主!”

餘子清激動道:“那青袍黑臉的,是風門門主陰天成,白鬚儒生是我冊門門主呂墨,還有爵門門主李三姑。”

張彪則眉頭微皺,“如此大張旗鼓,必是誘敵之策,但時機不對啊…”

正如他所說,這麼大動靜,負責押送的驍衛將領自然已經看到,立刻下令道:“戒備!”

“弓弩準備,敢靠近立刻射殺!”

“發訊號,通知邊軍!”

嘭嘭嘭!

話音未落,路旁雪地便雪花四濺,彈出一顆顆木球,轟然炸裂。

煙霧迅速擴散,隊伍瞬間大亂。

不僅如此,有些木球還飛速旋轉,好似受人操控般,空中滑行,散落各處才炸裂。

聞到煙霧的驍衛將士,立刻東倒西歪,連兵器都抓不穩。

“好精妙的機關!”

餘子清見狀,忍不住讚歎。

張彪則微微搖頭,看向排教大船,“並非機關,而是法器!”

只見那排教船頭前方,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名男子,身著戎袍竹甲,盯著遠方,兩指捏著燃燒紙符,不停揮舞。

靈視之眼運轉,資訊頓時湧上:

周克(黃級一品)

1、來自潞州的偃師,奉師門之命,收攏江湖力量。

2、自小於偃甲宗修行,武藝超群,精通機關製作,聰慧過人,可使用詭術:靈甲、陰魂傀儡。

3、這世界,是聰明人的世界。

4、受靈甲陰魂侵染,心性偏激…

原來是偃甲宗的修士,

還已經被靈甲反噬…

張彪無語,同時也猜出了原因。

天地門、排教這些江湖勢力,雖無傳承,但畢竟身懷武藝,收攏起來,充作外圍勢力也不錯。

朝廷看不上,但那些宗門要在一州立足,必定不會讓地方豪紳一家獨大,用江湖勢力作為平衡正好。

京城殺生教損失慘重,火羅教還沒成長,正是空虛之時,所以這小子才敢大張旗鼓跑來搞事。

有點自信過頭了…

張彪微微搖頭,對著餘子清開口道:“去開船吧,我趁亂救出人,咱們便立刻離開。”

餘子清點了點頭,飛快跑到河邊,掀起被積雪覆蓋的氈布,下方赫然是一艘小船。

張彪也縱身而出,向著隊伍衝去。

受機關球迷煙影響,看守囚犯的驍衛士兵們,已近半失去戰力,驚慌失措下,甚至有人掉頭逃跑。

張彪見狀也不意外。

三百年繁華,京中無論御林軍、金吾衛還是驍衛,早已沒有當初戰力。

看似威猛,但從未上過戰場,也只能在百姓面前顯顯威風。

真正的力量還是邊軍,所以朝廷才如此重視。

同時動身的,還有其他人。

蘇晚娘這幫人早已策馬加速,看到從密林沖出的張彪,頓時一愣。

“是太歲?!”

“這傢伙怎麼來了!”

眾人速度不減,卻驚疑不定。

蘇晚娘搖頭道:“無妨,說不定也是來救人。”

風門首領陰天成則冷聲道:“這妖人害得我天地門分崩離析,正好有偃甲宗修士相助,將其拿下…”

“不可!”

蘇晚娘連忙搖頭,“邊軍很快會收到訊息,莫要招惹是非,救出人立刻離開。”

陰天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但眼中的不滿卻難以掩飾。

另一邊,排教中人也划船靠岸,但只上去了數十人,剩下的都在船上看熱鬧。

看到張彪衝出,那偃甲宗修士周克身上竹甲嘩嘩抖動,頓時臉色陰沉,“是修士,你們還找了其他宗門?”

旁邊一名灰髮老道額頭冒汗,連忙搖頭道:“仙師莫要誤會。”

“那人叫太歲,和驚門一脈有聯絡,還害得我天地門分崩離析,在京城殺人如麻,有妖魔之名,和我們無關。”

“就是那什麼京城三魔?”

周克恍然大悟,嘲諷道:“我也得了訊息,此人宰了些殺生教普通弟子,還弄死一般凡人,就闖出這般名頭,可笑至極。”

“是是。”

灰髮老道連忙拍馬屁,“就是個沒根腳的野修,哪比得上仙師名門正宗。”

周克微微點頭,望向邊軍大營那邊,“大梁靠得,無非是這二十萬邊軍悍卒,火羅教只是笑話。”

“若非師門嚴令禁止踏入玉京城,哪會讓一幫子鄉野胡僧囂張…”

張彪自是不知他人所想,身形加速,已來到隊伍前方,躲過軟綿綿的幾箭,闊步踏雪而行。

“是太歲!”

“是妖魔太歲!”

青銅儺面,黑衣大袍。

不少驍衛將士立刻認出,驚慌失措下,竟連滾帶爬紛紛逃跑。

張彪一愣,想不到自己這兇名,還有這種效果。

不過正好,他也懶得殺生,上前幾步,找到鐵、王兩家人,揮舞橫刀砍掉鐵索,冷聲道:“受人之託,前來相救,想活命跟我走。”

此刻,押送隊伍早已大亂。

天地門中人,可不像張彪一般,策馬狂奔,斬殺那些還在抵抗計程車兵。

甲乙兩房囚犯,不僅有天地門人,還有許多兇徒,見狀也突然暴起,戴著枷鎖撞向那些士兵。

喊殺聲,慘叫聲不絕。

鐵、王兩家人不知所措,但無奈之下,也只得跟隨張彪前行。

咻!

就在這時,一箭落在他身前雪地。

只見風門魁首陰天成策馬而來,拱手道:“借了風,屁都不吭,閣下也太不懂規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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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