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巫”,人立於天地間也。

其法門眾多,包羅永珍,主要研究邪祟和剋制之法的方相宗,只是其中之一。

除此以外,根據特長還可劃分為靈巫、屍巫、蟲巫、龍巫等,也與很多修行門派有所重疊。

靈巫最大的特點,便是溝通自然靈。

餘子清此時的狀態,稱之為“竄竅”,乃是被柳靈選中,用自身靈氣幫他打通一些竅穴,同時沾染氣息,類似俗神廟祝。

這個過程非常痛苦,被選中者如身患重病,渾渾噩噩,醒過來後便可溝通自然靈,並且踏上修行路。

知曉原因後,張彪當即吩咐眾人撤去餘子清身前香爐,將祭拜的物件轉為柳靈,同時告誡了一些禁忌。

比如不可血祭、不可破壞柳樹周圍風水,不可祭拜時要求柳靈幫忙殺人等…

自然靈便是這樣,有自己的靈妙,也有弱點,與守護地處於共生關係,懵懵懂懂,需要人為引導。

這便是俗神被稱為“觀”的原因。

如鏡觀己,善惡由心。

忙忙碌碌後,便是一整晚過去。

天色漸亮,雖然山寨中同樣被白霧籠罩,視物朦朧,但空氣中卻帶著股清爽,吸一口都令人身心愉悅。

張彪見狀,嘴角也露出笑容。

這便是他選擇此地隱居的原因,柳靈類似山神,掌控調節周圍山川地脈靈氣,只要管理的好,便相當於天然福地。

他不知道,那些宗門會弄出何種修行寶地,至少這是他找到的最好地方。

“太歲仙師,我等先行告辭。”

一大早,鄭永祥便前來告別,他小心詢問道:“仙師,您真會在此地坐鎮?”

張彪點頭道:“正有此意。”

鄭永祥鬆了口氣,難掩眼中激動,拱手道:“在下定會時常前來拜見。”

隨後又對吳寨主正色道:“吳寨主,之前的事,都是一場誤會,在下必會給您個交代。”

說罷,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看著鄭家弟子消失於濃霧中,吳寨主看了餘奎一眼,隨後上前拱手道:“太歲仙師,老吳我自知能力有限,甘願讓出這寨主之位,只求您帶我們渡過災劫。”

昨晚上,他已打聽出張彪來歷。

所聽所聞,令他頭皮發麻。

京城三魔、大鬧玉京、玄都觀以禮相待…分明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雖不懂修行,但也看出寨中大柳樹遠沒想象中簡單,若非張彪在此,恐怕鄭家早就派人連夜殺來。

還有一點,張彪幫手下千里追尋家人,堪稱實力高強,有情有義。

這種頭領,打著燈籠都難找。

此時不投靠,他老吳這些年就白混了。

張彪微楞,看著眾人期盼目光,卻堅定搖頭道:“我無意當什麼寨主,此事休要再提,但既在此地修行也會庇護一方。”

這種事,他很有自知之明。

經營勢力,並非他所擅長,察言觀色、內政外交、都要耗費大量精力,從來就沒有交給屬下操勞,自己享受的好事。

好似滾雪球,勢力越大,所揹負的因果就越多,即便能得些好處,與他所求也是背道而馳。

“啊,這…”

吳寨主有些焦急,沒想到張彪一口回絕。

餘奎見狀,連忙開口笑道:“吳老弟,仙師自有打算,你照著辦就是別廢話。”

“好吧。”

吳寨主也有些無奈,抬手道:“太歲仙師,我帶您在寨子中轉一轉,您看哪裡合適,就幫您建個府宅。”

“放心,我鐵火幫別的本事沒有,但打鐵建房的能耐,絕不輸於他人。”

“也好。”

張彪也不推辭,在吳寨主帶領下,沿著整個山寨轉了一圈。

“這寨子並非我等所建,很早以前就有,不過被鄭家帶官府圍剿過幾次,已經敗落…”

“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想起此地,原本只是暫時當做落腳之地,有機會便會離開懷州,誰曾想大霧災突然降臨…”

“大柳樹是山神?怪不得…這裡從未見鬼物出沒,那霧中食人山鬼也不敢靠近…”

“那山鬼已經被您殺了?好好,這下子總能放心下山了…”

這吳寨主本名吳鐵雄,鐵匠行出身,功夫也不弱,雖有些小心眼,但為人還算豪爽,閒聊間也和張彪慢慢熟絡。

清風寨並不大,小小的盆地三面環山,面積只比玉京城一個坊市稍大。

寨中青壯上百人,大多是鐵火幫匠人和餘奎手下漢子,剩下二百人皆是婦孺。

大大小小木樓,佈局還算合理,而張彪的目光,則被那些田地吸引。

眼下正值初春,田地中種了些麥苗,濃霧中顯出一些青綠,但全萎靡不振。

吳鐵雄見狀,眼中終於浮上憂色,“我們嘗試種了麥子,但大霧蔽日,喜陰的雜草繁盛,麥苗卻是長不起來。”

“還好山中野獸不少,總不至於餓死,但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餘奎也點頭道:“前些日子,派出狩獵的隊伍,經常遭到那食人山鬼襲擊,損失不少弟兄,如今總算放心了,我這就組織人手。”

他們所說的食人山鬼,正是第一個山寨,土匪頭領白顯祖所化食咎人魔,若非有柳靈庇護,清風寨恐怕也難逃厄運。

張彪點了點頭,“糧食的事無須擔心,鄭家應該能弄到,就是到時恐怕要付出些代價。”

說著,又從懷中取出幾枚陰符流珠,“遇到亡魂厲鬼,此物可暫時護身,但不可糾纏,需儘快離開。”

這些是第一批流珠,他已有了更好的,正好送給眾人防身。

“多謝仙師!”

餘奎見狀大喜,食咎人魔雖除,但山林濃霧之中,還是會偶遇鬼魅。

在他走後,張彪則取出儺面戴上。

替換儺面委隨視野,眼前景象頓時大變。

只見寨子中央,粗壯高聳的柳樹被氤氳綠色霧氣包裹,並且霧氣向外擴散,隱約形成個淡淡的綠色圓圈,將清風寨附近山頭籠罩。

這便是柳靈神域。

神域範圍內,鬼魅難侵,除非遇到比柳靈更強大的存在。

隨著柳靈提升,神域範圍也會不斷擴大。

而張彪的視線,則望向後方山壁,那裡有片地方,綠色分外濃郁。

他雖不會風水望氣術,但任何望氣術,恐怕都比不上柳靈這地頭蛇的指引。

“去那邊看看!”

張彪闊步前行,來到後山石壁,順著陡峭山壁幾個借力縱躍,便跳上一處石臺。

石臺不大,略帶傾斜,旁邊還有一顆老松順著石縫長出,後方石壁上,則是大片砂岩,摻雜著許多晶瑩剔透的東西。

吳鐵雄身手也不錯,雖不像張彪可飛簷走壁,但也飛快爬了上來,看到砂岩後眼睛一亮,“石玉,看來裡面有玉礦,品質還不錯,之前竟未發現此地。”

石玉是一種普通玉石,大多呈乳白或粉紅色,這種透明如玻璃的,相對高階。

張彪點頭道:“就選此地吧。”

“也好!”

吳鐵雄哈哈一笑,“正好挖些玉石,弄到墨陽城弄些零用…”

張彪微笑點頭,望向下方。

他視野不受濃霧遮掩,登高望遠,整個山寨好似一個碗託,矗立在群山之間。

這絕對是個風水寶地,可惜他不懂,看來要找些相關的典籍學習一下……

………………

“公子,墨陽城到了!”

濃霧中,漸漸有行人往來,看著百米外依山而建的高大城牆,眾人終於鬆了口氣。

山陰渡距墨陽城不過百里。

這個距離,以前根本不算什麼,但大霧災降臨後,對於普通人,就是生死險途。

鄭永祥望著遠處城牆,深深吸了口氣,眼中滿是堅定,“走吧,就看這次能否把握機會!”

墨陽城也算鄭家勢力範圍,天地大變後連城主也換上了自己人。

朝廷與地方局勢改變,各州同樣如此。

如懷州,便是各大豪族佔據一方,懷州王則佔據府城,坐擁一州軍權,雙方在勾心鬥角間形成平衡,共同應對外來威脅。

“永祥公子,您來了…”

來到城主府,守門的鄭家子弟連忙上前牽馬,恭敬問候。

鄭永祥雖是庶子,但能看守懷州門戶,在鄭家中也有一定話語權。

尤其前些日子,他將那巨大的魚怪屍體運回,更是引得全城轟動。

鄭永祥點了點頭闊步而行,直接來到府宅大堂上,恭敬拱手道:“見過三叔公。”

堂上,一名白鬚老者正檢視賬簿,見狀哈哈一笑,“永祥,你來得正好。”

“玄真從山上來信,那魚怪讓他在同門中漲了不少臉面,還向師尊求了些鎮邪符籙,做得好!”

“那就好。”

鄭永祥眼中閃過一絲妒意。

老者所說,乃鄭家嫡長子鄭玄真,被送入玄都觀修行,聽說還很有天賦。

共同上山的鄭家弟子,共計一十八人。

懷州豪門大多如此,集全族之力,培養出高手修士,為家族未來謀機緣。

而他作為庶子,連試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這兒,鄭永祥壓下眼中慾望,拱手道:“還有件事,山陰到墨陽的山路已經打通,雖說路途緩慢,但較水路卻安全不少。”

“哦?”

老者見狀並無驚喜,而是眼睛微眯,詢問道:“這條路,鄭家高手死了不少人,虛遠道長肯出手了?”

相比道路通暢,他更在意虛遠態度。

“非也。”

鄭永祥搖頭道:“這次,是得了一位仙師相助,他的名頭您應該聽過,名號太歲!”

“京城三魔?”

老者兩眼圓瞪,猛然起身,“這妖人怎麼來了懷州,如此大事,怎麼不早說……”

“三叔公莫急。”

鄭永祥拱手道:“所謂妖魔,皆是大梁朝廷誣陷,這位仙長不簡單,就連虛遠道長都恭敬有加……”

說著,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番。

老者臉上陰晴不定,“你的意思是,他要在此隱居?”

鄭永祥點頭道:“沒錯,弟子認為,此事對咱們鄭家,是福非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