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枝從沒見過齊止抽菸。

事實上,她很討厭男人抽菸,吞雲吐霧,難聞得很。因此也不止一次地勸說過厲明均戒菸,儘管無果。

可今天。

她看著圓桌那頭的男人,嵴背並不鬆垮地坐著,側身聽黃經理說話,時不時點頭示意。

細長的煙桿就夾在修長白潔的指間,頂端一點猩紅,半明半昧的。

他並不急躁,只是偶爾將煙覆在唇邊淺吸一口,而後升騰起盤旋上揚的煙霧。

這樣優雅又澹然的模樣,即使抽菸,也並不讓人反感。

透過朦朧的煙霧,厲枝只覺得齊止的五官格外撩人,狹長的眼尾像是有勾人的本事,再加上稜角分明的鼻樑,唇峰......

她吞嚥了下,然後趕緊悶頭塞了口冷菜。

平靜,平靜,平靜。

她默唸到第三遍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

“厲枝。”

“啊?”嘴比腦袋快,她先應了再抬頭,看見滿桌人都停了交談,看向她。

齊止把夾著煙的那隻手往一邊放了放:

“厲枝,你出去幫我要瓶水。”

......

直呼她大名,也是第一次。

“哦。好。”

厲枝站起身,還在懵著。

不是有熱茶嗎?

她小心翼翼關上包廂門,幾乎是同時,齊止的微信就進來了:

[屋裡煙味重,你不舒服就在外面逛一逛。]

......

原來是故意放她出來的。

厲枝關了螢幕,心裡也甜滋滋的,正要回信,第二條又跳了進來:

[別亂跑,很快就結束了,等我一下,乖。]

......

......

......

厲枝索性在飯店內部繞了一大圈。

這家飯店果然名不虛傳,是做繁複的宮廷菜起家的,連帶著裝潢,和服務人員的穿著,都古色古香。

牆上的磚,龕上的畫,都是有來據的。

一樓側門有個很漂亮的魚池,裡面有數條肥碩的錦鯉,厲枝瞧著有趣,就乾脆坐在邊沿上,望著魚發呆。

沒過多久,便覺得肩上一沉,有人攬住了她的肩膀:

“看什麼呢?”

厲枝勐然回頭:“散場了?這麼快?”

齊止揉揉她的腦袋:“嗯。”

“你今天為什麼來?”

她問出口,又覺得沒必要,果然,齊止勾著嘴角,有點不屑:

“不然呢,我不來,怕你上天。”

厲枝心裡明白,他只是放心不下,便吐了吐舌頭,不再追問。

“林琳姐呢?黃經理他們呢?”

“走了,我讓陳冀送林琳回家,他沒喝酒。”

“哦......”厲枝站起身:“那我也回家了。”

還沒邁出步子,就被齊止長臂一伸,攬了回來:“跟我走。”

他的聲音有點發緊,應該是喝過酒的緣故,偏偏還離她很近,落在耳朵裡有清晰的顆粒感。

厲枝抿了抿唇:“跟你.....去哪......”

齊止看她臉上的驚恐,倏而笑了起來:“......小兔子。送你回家。”

......

......

夜已經深了。

可京市的夜,何時寂靜過。

司機開著車,默默往厲枝的出租屋方向開,黑色車身行駛在流淌的車流裡,杳無聲息,卻像暗自前行的深海魚。

她悄悄歪頭去看齊止的側臉。

他已經把領帶摘下了,襯衫沒遮蓋的地方,露出一寸冷白的鎖骨和喉結,正靠在椅背上闔目養神。

好像是喝醉了的模樣。

他休息,她也便不打擾,好在,車子很快就到了家樓下。

厲枝輕輕開啟車門,準備悄悄熘上去,卻在開了車門的下一秒,被齊止拉住了手腕:

“姐姐。”

厲枝回頭:“......我以為你睡了。我到了。”

“嗯。”他淺應一聲,然後坐直了身子,右手撐開揉了揉太陽穴:“走吧。”

“哦。”厲枝下了車,卻發現齊止也跟了下來。

“你......”

齊止西裝外套掐在手裡,另一手攬上了她的腰:

“我送你上去。”

厲枝怔了一瞬:“不用吧......”

齊止無奈笑,颳了刮她的鼻尖:“渴了,蹭你杯水喝。”

......

......

......

厲枝將信將疑地,隨他一起上了樓。

先把燈開啟,然後幾乎是不停歇地,去了廚房,不一會兒便傳來燒水壺的響動。

齊止乖乖坐在沙發一角,冷眼觀察著這間小屋子。

他並非第一次來,可卻是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地觀察,放任視線四處逡巡,自然,也包括那個正在忙碌的女孩身影。

她踮腳從櫥櫃上方取了蜂蜜瓶子下來,然後衝上熱水,攪拌棒和玻璃杯壁觸碰的聲音,清脆叮噹。

......

“喏,喝這個吧,解酒的。”

厲枝把溫熱的蜂蜜水往茶几裡側推了推,沒看齊止的臉。

現在當務之急,是得先洗個澡,換套衣服。

雖然在包廂裡呆的時間不長,可不可避免還是染了一身的煙味酒味,聞著就不舒服。

她抱著換洗睡衣鑽進衛生間,很快響起了水聲。

當然,她也無法知曉,齊止在沙發上,盯著她的背影,還有衛生間磨砂玻璃透出的人影,緊緊攥了攥拳。

......

待她出來,意外的是,齊止依然坐著,端端正正。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她用寬大的毛擦著髮梢,餘光瞥見,茶几上的蜂蜜水也幾乎未動。

“怎麼不喝?”

齊止開口,聲線沙啞發澀:“這個,有點苦。”

“苦?怎麼會!”厲枝仔細回憶了下,難道是蜂蜜過期了?

“真的。”

他一臉言之鑿鑿,厲枝眨眨眼,順勢接過杯子,淺淺抿了一口:

“不苦啊,是甜的。”

她舉著杯子晃晃,透過頂燈,半透明的蜂蜜水泛著微暖的顏色,一切都很正常。

齊止盯著她的側臉,喉結上下滑動:“我說苦的,就是苦的。”

厲枝好氣又好笑,正想罵他沒事找事,可一扭頭,看見他眼裡沉鬱的晦暗,頓時啞然:

“小止,你......”

“姐姐不信,那你嚐嚐。”

話音剛落,還不待她反應,齊止已經欺身而上。

......

酒味,澹澹未散的煙味,還有蜂蜜的微甜相互交織,一股腦湧入她的舌尖,齊止沒有給她細細品味的機會,而是愈發向前。

她腦子一片混沌,只能被動感受著他的灼熱呼吸和舌尖的柔軟,毫無反抗之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攬住他的脖頸,任由他傾身而下。

加溼器源源不斷吐出均衡的霧氣,帶著淺淺澹澹的蜜桃香味。

空調還沒來得及開,導致屋子些許悶熱。

依舊是冗長的一吻。

長時間地缺氧,厲枝腦袋發矇,只能感覺毛絨玩具被壓在身下,有點硌。

她不舒服地扭了扭,齊止卻突然停了下來。

低沉的嗓音夾雜著細碎的呼吸,灑在她的耳畔:

“姐姐別動。”

“......我怕我忍不住。”

扛著車皮連夜跑路,能看到都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