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玩水的陰霾,被滿眼的海景所填補,厲枝踩在欄杆底部,閉上眼睛,任由海風迎面撲來,滿滿愜意。

齊止從背後圈住她,防著她踩空,看她一臉享受的模樣,忍不住,輕咬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感受到溫熱,厲枝勐然一驚,下意識往一側躲:

“幹嘛呀你......”

齊止笑笑不說話,只是蹭蹭她柔軟的髮梢,又深嗅了下發間的香味,是溫柔的茉莉香。

厲枝嗤嗤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晚上我們分房間睡!”

出乎意料的,齊止只是嗯了一聲:

“不用姐姐提醒,我訂了兩間房。”

“就因為這個,我還被一幫老傢伙質問,為什麼帶女朋友來還要分房睡,嘲笑我了好幾回。”

見厲枝真聽進去了,面上有點為難,他趕緊捏捏她的鼻子:

“別琢磨了,沒事,逗你的。”

“先休息一下,然後去吃飯,等天黑,我們去海邊轉轉。”

“好嘞!”厲枝踮腳在齊止臉上吧嗒一下,然後便去行李箱翻翻找找。

......

......

事先知道要來海邊,她特意帶了一條月白色的長裙,但單穿有些冷,思考過後,又加了一件水藍色的針織外搭,清爽溫婉。

她挽著齊止的手臂,去餐廳吃了頓海鮮,月色初上時,才真正踏上了沙灘。

細軟的沙子一踩,便陷進去,鞋子裡都是沙,索性就脫下,光著腳。

“呀,這裡的沙子好軟呀。”

“這處是經過改造的,沙子都是從南方運來篩過的,不會有碎砂石。”齊止耐心給她解答。

果然,一切美好的享受,都是奢侈的。

她踩著沙子,小心地留下一排腳印:“小止,我覺得我快被你慣壞了。”

“慣著姐姐不好嗎?把你慣壞了,你就不會跑了。”

厲枝叉腰:“誰說我要跑了?!我們齊總有錢有顏,我才不跑,賴著你挺好。”

齊止眼角笑起,望了望遠處:“姐姐在這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厲枝不明所以,看著他的背影往幾十米外走去,那裡的地上,好像放著什麼東西,齊止彎腰片刻,起身,又迅速退了回來。

“姐姐!捂上耳朵!”他喊。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晚上呼嘯的海風,把他的聲音吹散,無法聚攏。

厲枝擺擺手,示意自己聽不見,與此同時,也看到齊止,快步朝自己走來......

“砰!”

眼前迷茫的一瞬間。

巨大的聲響,從齊止的身後轟然而起,然後,一躍上了夜空,砰然炸裂開。

厲枝嚇了一跳,下意識捂上了耳朵,後退了幾步,站不穩的剎那,她感受到齊止牢牢攏住了她的身子。

晦暗的海邊沙灘,夜色朦朧,此時,卻被漫天巨大的煙花所照亮。

厲枝徹底呆住。

她後知後覺地抬起頭。

視線中,繽紛繚亂的光亮灑滿夜空,然後四散著,徐徐降落。

落在洶湧的海面上,成了簇簇耀眼不息的波光。

砰,砰,砰......

煙花升空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漫天的閃爍讓她炫目,她緊緊抓著齊止的胳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止,是煙花......”

那個很久之前的承諾,在分開的那些日子,他曾一個人完成,如今,也終於把最美的煙花,獻祭於她。

“姐姐,”煙花炸裂聲的間隙,她聽見齊止覆在她的耳畔,低聲徘迴:

“我答應姐姐,以後,會帶姐姐去看世界各地的煙花。”

“姐姐想要的,我一定會做到,不論什麼。”

厲枝抹了把眼角,但很快,眼眶中又蓄滿了新的熱淚:

“小止,謝謝你。”

齊止搖頭:“姐姐要謝我,光說說可不行。”

話畢,不待她回應,他便已輕輕覆上她的唇。

溫熱,柔軟,海風迎來送往,把纏綿的暖意推向層層浪尖。

綻放的盛大焰火之下,厲枝覺得,自己被完整地捕獲。

......

......

因為難得一見的海邊煙火,厲枝心情好得出奇,回酒店的路上,都拉著齊止的手,不住轉圈圈。

月白色的裙襬剛剛蓋住小腿,婉轉成花。

她笑,他便牽著她,任由她鬧。

回酒店的路已經用光滑的鵝卵石鋪過了,兩側還有溫柔朦朧的地燈,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酒店大廳很空曠,路過電梯間的時候,厲枝極不經意地往另一側望了一眼,然後咦了一聲。

“姐姐怎麼了?”

厲枝有些恍忽:“沒事,剛剛那邊有個人,看著有點眼熟。”

齊止也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卻沒看見人影。

“算了,沒事,應該是我看錯了。”

厲枝聳聳肩,只當做是看煙花看久了,眼睛有點花。

“走吧,我們上去吧。”

......

......

海邊夜晚有些冷,但也阻擋不住興奮和激動。

找服務人員送來了一瓶紅酒,厲枝伏在欄杆上,小口抿著酒,一邊眯著眼睛看遠處的波浪。

夜晚的海面其實並不甚明朗,遠遠望去,是墨色如潑的一片。

月色光芒零散鋪開,成了點點的星帶。

“小止,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像海。”

不是矯情的形容,不是刻意的描述。

只是一切都恰到好處的嚴絲合縫,她不可抑制地想起許多從前的事。

“你剛來到家裡的時候,很警覺,很緊張,對我也很有敵意,再後來,熟悉起來了,可我還是覺得,我們之間很有距離。”

厲枝輕輕晃著高腳杯裡,酒紅色的液體,透出令人心季的濃重。

她歪頭,也對上齊止的目光。

“對,就是這種眼神。”

另一隻手,輕輕伸向他的眼睫,酥酥癢癢的。

齊止沒有躲開,而是順著她的指腹,緩緩闔上了眼睛。

“你經常用這種眼神,發呆望著窗外,裡面都是我看不清的情緒,即使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很熟悉了,但無論如何,我沒辦法透過那種眼神,看到真正的你。”

她頓了頓:“就想深夜裡的大海,漆黑一片,霧氣濃厚,就像現在。”

......

齊止感受著她的指尖,在他的臉上四處描摹。

從眼睫,到鼻樑,再到唇線。

緩慢而耐心。

他如何不懂她的意思呢?

那個時候,家中剛逢鉅變,他像是四處逃竄無處容身的小獸,每天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努力自我治癒。

常常發呆,望著空無一物的牆壁,窗戶,腦海中一遍遍復演那些糟糕的場景。

凌冽的回憶,和對未來倉皇的失控,填滿了每一寸理智。

唯一的溫暖,是那個小小的身影,在他身後輕輕柔柔地喚他:“小止。”

只有那麼一刻,他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不是即將腐爛的行屍走肉。

他的胸腔還在鼓動。

“小止。”

海浪不斷拍打岸邊的巨響,從遠處傳來。

他也同時聽見,她再次喚自己的名字,如同從前很多次那樣。

“小止,一切都過去了。”

心緒拉扯,他感覺到,有軟軟的身軀,貼近他的胸口,雙臂環繞在他的身後。

嬌柔,卻堅定。

“小止,那些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厲枝聽見了胸腔中,他有力的心跳。

“不管發生什麼,有我陪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