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歡心底一緊,平和的眼底迅速起了驚慌失措,下意識便站起身來。

她心裡是有些怕這個裴家大爺的。

還記得第一次見裴寂是在獄中,她卑微如泥,他居高臨下籠罩住她,幾乎是強制壓迫的命令語氣。

要她嫁給裴鈺。

她惶恐間抬頭望了他一眼。他雙手沾滿了血,側頰也濺了幾滴,牢獄幽暗的光線將他襯得猶如鬼面閻羅。看向她時的眼神輕蔑,像是在看掌中玩意,只覺暴戾殘忍。

裴寂昂首闊步走進來。一襲墨黑錦衣襯得他身形挺拔清雋,精緻立體的五官自帶一股壓迫冷冽,如霜似雪,狹長銳利的眉眼滿是陰鬱疏離,如鷹隼般冷傲孤請,藐視一切。

“母親!”裴寂拱手問安,帶著不寒而慄的戾氣。

“快起,今日怎才回來?”裴母笑著招呼,讓丫鬟婆子們快上熱茶來。

裴寂起身掀袍入座,端起茶盞卻是未喝,只輕磕茶蓋,回覆裴母的問話。

“下朝後去獄中斬殺了幾個人,這才回來有些遲了。”他聲音低沉,說這話時面色依舊,像是在說早上用了什麼膳食那般簡單隨意。

裴寂是手握重權的御史提督,權貴之臣,是皇上特設的監察官,只聽命於皇上一人。

他管轄範圍廣泛,上可達三公九卿,王侯將相,下可達朝中大臣,郡守地方官。這些人若有錯,他可直接逮捕審問,其權利之大,可以說是掌管著京城所有人的生死。

只要他出現,必有家族滅亡,必會血流成河。

聽他話,雲歡覆在身前的手一緊,交握的手因太過用力,突出泛白的骨節。

“雲歡,這是兄長裴寂。”裴鈺瞧著雲歡拘謹的樣子,站起身為她介紹裴寂。

“弟妹雲歡,見過兄長!”

雲歡強裝鎮定朝向裴寂行禮,但慘白的臉還是將她內心的慌亂給出賣了。

她行禮時不敢看裴寂,全程低垂著眼。

裴寂抿了一口茶,撂下茶盞,陰鷙目光瞥過雲歡。腦海裡滿是她昨晚無力承受卻非要迎合,最後嬌媚求饒的樣子。

現在看倒是端的大家閨秀,哪裡有昨晚半點的妖媚。

他無聲輕嗤一下,“起吧。”薄涼的語氣。

“多謝兄長。”雲歡更低了下身,起身重新入座。

身上的咬傷還在,尤其是入座時會觸碰到腿部,那撕咬的痠痛真是難捱。

她下坐時身子無意識一縮,低低吟了一聲。

後覺這是在裴母和兄長面前,便咬著牙緩緩坐下。

“不舒服?回去歇著吧。”

裴鈺離雲歡最近,自然聽見了她那一聲嚶嚀,說話間瞥望了那頭的裴寂一眼。

裴寂眸色冷凝,還是那副乖戾神色。

雲歡確實有些不舒服,昨夜她幾乎就沒怎麼休息。但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她提前離去怕是不好。

裴鈺知道雲歡心裡的想法,視線從裴寂身上掠過,落在裴母身上。

想請她發話讓雲歡回去歇息,畢竟還是要讓雲歡休息好了,才能儘快懷上身孕。

裴母和裴鈺對視而過,淺笑著道。

“見過便是了,以後不用日日來請安行禮。要你做什麼我會吩咐平嬤嬤知會你,你只管養好身子,儘快為裴家誕下嫡孫。”

“是。”雲歡起身應下,但是未離去。

眾人說了一會話,裴母似有些乏倦了,發話讓他們自行留去,便由嬤嬤攙扶著回去了。

雲歡行禮送別裴母,起身後看向夫君裴鈺,無聲詢問他等下要去哪。

裴鈺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和的笑意,“我等下要去校練場,不定什麼時候回來,你先回去好好歇著。”

他大手一揮示意平嬤嬤護送雲歡回去。

裴鈺是個小將軍,半年前在戰場上受重傷回京修養,便再未上陣,只在京中操練新兵。

雲歡明白了,點頭應了一聲,同裴鈺和裴寂行禮告別。

裴寂垂著眼未回應,以他的視角剛好能瞥見女人的楊柳細腰搖晃離去。

他拇指摩挲著,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正在慢慢發酵,愈加濃烈。

他見過的妖嬈女子不在少數,雲歡並不算出眾,可卻有股無法言喻的妖媚,令人想要將其狠狠蹂躪。

待雲歡走遠不見身影后,裴鈺一貫和顏悅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嗔怪。

“你昨夜下手太重了。”他入座,斜過那頭的男人,語氣帶著不可察覺的責備。

裴寂凜冽眼神閃現出一絲冷笑,指尖在桌面輕點兩下,“不忍?”

裴鈺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應他這話。

“我在與你好生說話。這第一天便傷了身子,往後該如何弄?”裴鈺算是勸解裴寂下手多少輕點。

“照樣弄。”裴寂眉眼間堆砌著漠然,從喉嚨深處溢位這薄涼的幾字來。

雲歡本就是他找來撒野的,這人還指望他會溫柔以待?

笑話!

裴鈺上下眼眸輕顫著,有些無可奈何,半晌打破沉默道:“這人是你親自選的,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

裴寂昨晚好一番受累,又起個大早,本就有些不耐煩,聽見這話徹骨的寒意從眼中射出。

“憐憫之心!你覺得我像是有那玩意的?”

他說話間身子斜斜一倚,臂彎撐在桌面,長指抵著太陽穴,渾身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調。

裴鈺豎起眉,他就多餘說那話。

他這兄長在京中是鬼羅剎的存在,光是名頭說出來便叫無數人膽寒。

這樣的人哪是會有憐憫之心的!

只是想著雲歡是他親自相看中的,想來是有點歡喜的。

哪知也是這般強硬手段,毫不憐香惜玉。

“到底是個嬌弱女子,你該收斂些,若傷得重了可要休養,一月後懷不上身孕可不好。”

裴寂輕嘖一聲,不耐煩盡顯,顯然沒將裴鈺的話聽進去。

“正因為怕懷不上,才要多加使勁。”他薄唇裡溢位的話冷得快要掉冰。

裴鈺輕輕搖了搖頭,哀嘆一聲。

算了,裴寂這麼大的人,知道分寸。

只希望一月後雲歡順利懷上身孕,到那時有關他的事會不攻自破,母親也能安下心來休養身子,一切後路都有了。

裴鈺起身要離開之際,冷不丁睨見裴寂脖頸下方有道咬痕。

他正常行走看不出來,這會斜撐著身子,那咬痕便完全暴露出來了。

裴鈺下意識摸了把自己的脖頸,暗忖好在雲歡沒有注意,不然怕是第一天就要露餡了。

“你多少注意些,不要惹她失控弄傷你,尤其是明顯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