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的官道上。

某處山坳中。

常勳率領的三千騎兵就藏匿在裡面。

昨天晚上,常勳得知了徐野落敗被殺的訊息,連夜返回了陳留縣城面見孔令月,稟報了戰事的具體情況。一番稟報後,常勳又連夜回來了。

常勳躲在了山中,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同時也安排了哨探出去,一直盯著趙善的任何舉動。

大清早的,常勳得知趙善往縣城去了,心中也期待了起來。

一旦趙善強攻縣城,大批的軍隊都派上去廝殺,後方卻沒有準備的時候,常勳就可以帶著人殺出去,直接捅趙善的屁股,給趙善致命一擊。

這件事的前提,在於趙善能進攻。

如果趙善仍是不攻打縣城,軍陣森嚴,他麾下的區區三千騎兵,是不可能去進攻的。

去進攻就是找死。

常勳待在山中,從兜囊中取出了一截肉條,一點點的啃著。在野外這樣的地方,不可能生火做飯,一旦生火做飯就會被發現,行蹤就會洩露。

只能是吃乾糧。

普通的乾糧不頂餓。

唯有這樣醃製後陰乾的肉條,啃起來帶勁兒,也能墊肚子,不會很快就被消化。

“報!”

恰在此時,有哨探飛快跑回來。

哨探渾身是血,翻身下馬稟報道:“常將軍,我們派出去的哨探,遇到了東廠的人圍剿。現在外面的人,幾乎都被殺了,我們的眼線被掐斷了。”

常勳一瞬間皺起了眉頭。

眼線被掐斷,意味著他現在就成了瞎子,就無法看到周圍的情況。

常勳也是戰場上的宿將,有足夠的經驗,果斷吩咐道:“所有人小心藏匿起來,不要走漏了行蹤。雖然趙善帶著大軍去攻打縣城了,不可能攻打我們,可我們也要小心些。”

命令傳下去,所有人戒備著。

哨探也去包紮了。

常勳帶著人藏匿的時候,腦中也掠過了去攻打趙善大本營的想法。

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瞬間就被壓了下去,因為趙善的大軍在,東廠哨探也在,他的大軍一出去就會被發現,趙善的軍隊回援,他就不好辦了。

現階段藏著更好。

常勳依舊藏在了山坳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臨近午時,日上中天,曬著人多了些炎熱。

常勳正吃著肉乾的時候,忽然耳朵一動,連忙趴在了地上,仔細的傾聽著。片刻後,常勳站起身,神色急切,高聲道:“不好,我們暴露了。”

“集合,所有人立刻集合。”

常勳高聲下令。

三千騎兵上馬,常勳帶著人剛剛衝出了山坳口,就見山坳出口外的左右兩側都有騎兵殺來了。

對方的騎兵人數不算多。

粗略估測,估計也就四五千人,比他的人數多不了太多。

常勳卻不敢上前迎戰。

昨天晚上,徐野就是和大乾的騎兵交戰,直接被打爆了。如今對方的兵力比他多,一旦廝殺被纏住,可能就無法逃走。

這是常勳不願意的。

“隨我突圍,我們直接往縣城方向去。”

常勳下了命令後,策馬揮鞭,加速趕路撤退。在常勳全速撤退後,李布衣帶著四千多騎兵已經包圍了上來,恰恰殺到了常勳騎兵的尾巴,迅速掩殺。

李布衣帶來的騎兵,有兩千普通神策軍的騎兵,還抽調了兩千玄甲軍的騎兵,就是為了能剿殺這一批人。

如今一殺到常勳麾下騎兵的尾巴,就迅速的掩殺。

常勳壓根兒不敢逗留,只能一路撤退。

只是,他撤退的時候李布衣帶著人掩殺,左右兩側的掩殺,使得常勳無法偏轉方向,只能一個勁兒朝陳留縣的方向去。

常勳靠近了陳留縣城,距離縣城不到五里路的時候,他正在撤退的路上,卻見前方官道上,還有周虎侯又帶著一千玄甲軍來了。

一時間,常勳被前後阻擊。

常勳遭到掩殺,竭力的躲避著,也避免和大乾的武將正面搏殺。

畢竟,孔凡西和徐野的先例在前。

稍不注意就被殺。

這是常勳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在常勳躲避著,麾下騎兵也突圍的時候,訊息已經傳到了城外。

趙善得到了訊息後,不再沉默了,再一次策馬上前,高聲道:“孔令月,你麾下常勳率領的三千騎兵,正在遭到掩殺。他們就在縣城附近,你是否還要再和朕死死對抗呢?”

刷!

孔令月面色大變。

又被算計了。

趙善這廝竟然發現了常勳的位置,還正在圍剿常勳。

這不是小股兵力,而是三千騎兵,一旦被徹底剿滅,對孔令月的大軍也是極大的打擊。尤其是她站在城樓上,活生生看著自己計程車兵被剿滅,這更是無比的殘忍。

孔令月心中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懼。

從一開始,她就被趙善搶了節奏,一步步被趙善壓制。

這一刻,孔令月心中甚至也生出了殺出去的想法,反正自己的兵力多,一鼓作氣殺出陳留縣,乾脆和趙善拼了,還不會這樣的麻煩。

念頭剛升起的瞬間,孔令月就壓制了心思。

她的兵力是更多,可是,趙善的軍隊善戰天下皆知,她更知道趙善麾下的陌刀營所向披靡,就算是金國的鐵浮屠都扛不住,更何況是她帶來的聯軍呢?

聯軍看起來人多,是佔了人數上的優勢。問題是聯軍也有最大的缺點,就是一旦陷入困境,就會大難臨頭各自飛,軍隊就徹底崩了。

不能隨便殺出去!

必須以守為攻。

就是藉助防守,消耗趙善計程車氣,消耗趙善的力量。

只要劉福全後方穩健,趙善的大軍被堵在了陳留縣,局勢就僵持了。一旦局勢僵住,對孔令月就有利,對趙善就不利。

孔令月馬上恢復理智,高聲道:“趙善,我不會後退半步。”

趙善再度嘆息一聲道:“孔令月,朕是大乾的皇帝,一言九鼎。”

“現在朕當著你的面,當著城樓上所有士兵的面,允諾只要是你現在撤軍離開陳留縣,不再和劉福全沆瀣一氣。朕任由你撤離兗州,且放棄對常勳所部的圍剿。”

劉福全頓時急躁了起來。

他滿臉擔心。

一旦孔令月放棄了陳留縣,他手上的區區兵力,怎麼能抗衡趙善呢?

劉福全搓了搓手,急切說道:“孔將軍,趙善一貫狡詐無比,你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話。如果你聽信了趙善的話,說不定大軍剛剛離開陳留縣,趙善就趁勢掩殺了。”

“趙善的目標,不僅是我兗州,不僅是要滅了朕,還要剿滅青州、徐州和豫州。”

“趙善先前就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可能任由地方上割據的。”

“從這個層面看,趙善放你都是為了剿滅你,一定不能被他蠱惑,否則我敗了,兗州沒了,你們就要步後塵了。”

劉福全正色道:“請孔將軍三思。”

孔令月說道:“夏皇放心,我不會離開的。”

呼!!

劉福全長舒了口氣。

剛才他都背脊生寒,生怕孔令月就跑了,否則事情就不好辦。

孔令月再一次看向城外,高聲道:“趙善,縱然是你威脅,我也不會撤軍的。城外常勳所部的兵力,我不會馳援的,我就鎮守城池。只要是我在,你贏不了。”

趙善心中也驚訝。

更是感慨,這個孔令月的戰略定力相當好。

換做一般人,早就撐不住這樣的壓力了,可是孔令月絲毫不動搖,就是要守著陳留縣。恰恰是這樣的舉動,使得趙善反而進退兩難。

剿滅了徐野、常勳,能取得一定的優勢,問題是不拿下陳留縣,他後方就危險,這是繞不開的城池,也是必須要拿下的城池。

趙善進一步打擊道:“孔令月,你真是鐵石心腸啊。”

孔令月說道:“這是局勢使然。”

趙善見無法動搖孔令月,又回到軍陣等待,沒過多久,就有一名哨探飛快的跑來了,高聲道:“捷報,捷報,李將軍已經斬殺賊將常勳,剿滅常勳所部騎兵。”

趙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好歹有些收穫。

孔令月在城樓上,聽到了喊聲,卻是一個趔趄,雙手死死摁著城牆,眼中露出了兇光。

該死!

這都是趙善造成的。

劉福全看到了孔令月的情況,心中想著目前的局勢,和趙善玩弄計謀,要逼迫趙善進攻,目前是辦不到的,他仔細的想了想後,安慰道:“孔將軍,依我看我們要改變策略了。”

孔令月問道:“怎麼改變?”

劉福全眼中掠過一道精光,說道:“主動出擊。”

“不行!”

孔令月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如果採取主動出擊的策略,他就不會坐視常勳被殺,就不會在昨晚上無動於衷,就不會來了就留在城內。

孔令月是早早就評估了雙方的實力,知道趙善的玄甲軍和陌刀營太厲害,所以始終沒有出戰。

劉福全說道:“孔將軍為什麼怕趙善呢?如果因為怕,何必要去廝殺呢?”

孔令月瞬間看過來,冷聲道:“夏皇六萬多大軍,被趙善直接擊潰。你可曾遇到他麾下的陌刀營?”

“沒有!”

劉福全搖頭回答。

孔令月沉聲道:“你六萬精銳,趙善卻只有三萬人左右,連陌刀營都沒有出動,就直接把你碾壓了。你認為現在的兵力,就比當時更強嗎?”

“夏皇知道陌刀營是什麼軍隊嗎?”

“金國鐵浮屠,西涼雪龍騎,都被陌刀營硬生生斬殺。在這樣的前提下,你認為現在的兵力扛得住陌刀營嗎?”

孔令月沉聲道:“夏皇執意要出戰,那也可以。你麾下的一萬多士兵,去面對陌刀營。只要是你能拖住,我就不懼一戰。”

劉福全卻是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

玄甲軍所向披靡。

陌刀營人馬俱碎!

這些情報,劉福全也是知道的,他只有剛剛招募的萬餘士兵,這些看起來是精銳,實際上卻沒有足夠的戰鬥力。

一旦和趙善的陌刀營廝殺,登時就會被殺的崩潰。

根本就擋不住。

孔令月沉聲道:“夏皇都不願意面對陌刀營,難道我麾下計程車兵願意嗎?既然夏皇放權給我,就交給我來指揮,不要隨意干涉。”

劉福全臉皮厚,絲毫沒有半點尷尬,笑道:“朕聽孔將軍的。”

孔令月微微點頭,又看向了城外,絲毫沒有因為常勳的落敗受到影響,依舊靜靜站在城樓上。

趙善沒能威脅孔令月,心中也有些失望。

可惜沒能壓垮孔令月。

也恰是如此,趙善對孔令月更加的刮目相看,這女人的確不簡單。

不是普通女子。

趙善沒有再逗留,再度下了撤軍的命令,因為強攻陳留縣,那就是落入了孔令月的計劃中,就不是牽著孔令月的鼻子走,而是自己被孔令月掌握節奏。

大軍撤回,沒過多久,李布衣也回來了,抱拳道:“陛下,常勳及所部已經徹底剿滅。此戰我們斬殺了一千人,俘虜一千三百餘人,其它的騎兵逃散了。”

趙善讚許道:“李卿做得很好,常勳和徐野被殺,陳留縣城外的軍隊,也就徹底剿滅了。現階段,就剩下藏在城內的孔令月和劉福全了。”

李布衣皺眉道:“這個孔令月,定力太好了,很難纏。”

房畏虎道:“要強攻陳留縣,根本辦不到。目前哨探看了看四方城門,也潛入也很難。”

顏拙開口道:“陛下,臣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趙善眼中露出了期待神色,笑說道:“顏卿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