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我給你點米和肉。拿回去吃。」

老女人攥著老薑頭,拼命搖頭,右手指向我,嘴裡啊啊叫著,胡亂的打著手語。

這個老女人,是個啞巴!

老薑頭在大巴山幾十年,對這一帶的農民老鄉相當熟悉,但他卻不懂林大嫂的手語。

溝通不暢,林大嫂急得不行,當著所有人的面又給我下跪磕頭。

這一回,我攙住了她,輕聲說:「林大嫂您找我有事?」

林大嫂用力點頭,轉身就將揹簍拖到跟前,黑乎乎滿是老繭的手忙腳亂往外掏。

一隻半大的仔雞,五個雞蛋,六個剛剛摘下來的茄子,兩根黃瓜,一把拾摞得整整齊齊的韭菜,半斤左右的本地野生蘑菇,五斤多重的橄欖。看書菈

餘下幾個小罐頭瓶,分別裝著豆瓣、蘿蔔乾和辣椒醬。

看到這些東西,婦好潘和柒妍不禁愣住,就連禿老亮也放下萬年曆,好奇看著林大嫂。

這當口,林大嫂又想到了什麼,從褲包裡摸出一個塑膠袋。

那塑膠袋裡,裝著零零散散的一堆錢。盡是毛票和塊票,徑自不見一張十元的鈔票。

所有的東西擺在我面前,林大嫂眼巴巴的看著我,啊啊啊慌亂急促叫著,手裡不停比劃,眼睛裡不停淌著淚。

柒妍婦好潘禿老亮都會正規手語和專業手語手語,但他們都看不懂林大嫂的手勢。

我也不懂!

見我沒反應,林大嫂急得不成,嘴裡叫喚得更厲害,猶若杜鵑滴血,又是滲人又是悽慘。

下一秒,林大嫂就扇起了自己耳光,淚如雨下。

我抬手抓住林大嫂手,輕聲說:「你家裡有人病了。要我救。是不是?」

林大嫂身子大震,拼命點頭。

聽到這話,苟總一幫人豎起耳朵。

「你怎麼知道我會救人?」

立刻的,林大嫂就比劃起來。

生怕我不明白,林大嫂衝到樹下,捧起一把泥巴跑回來在門口的鍋上比劃,又做出勺水的動作,然後又不停擦拭雙手,給我豎起大拇指,滿面期待的凝望著我。

這一下,所有人恍然大悟。

昨天我用煮土水法子救了中了瘴毒的民工兄弟,當時林大嫂就在遠處親眼目睹。

昨天我走後,林大嫂從郭老醫生那裡打聽到我,今天才來找我。

我抿著嘴點頭,打出手語:「你女兒也中了屍毒?」

林大嫂用力搖頭又點頭,雙手亂舞又撿起石頭在地上瘋狂亂畫。

不時的,林大嫂又指著周圍一幫打手,眼睛飆血,狀若瘋癲。

「他們逼著你開棺材?」

「也是動了棺材就病了?」

「沒人給你醫?」

每問一句,林大嫂的眼淚就不停的淌,渾身痙攣抽搐。

當我問完之後,林大嫂突然做出一個驚掉所有人下巴的動作。

當著所有人的面,林大嫂就著泥巴塞進嘴裡,大口咀嚼。

騰的下!

老薑頭倒吸一口冷氣,驚恐萬狀大叫:「翥沙子!」

「撞鬼了!」

嘴裡悽聲叫著,老薑頭急速後退,嚇得掉頭就撤:「執劍人快跑,她女兒沒救了。」

叮鈴哐啷聲不絕於耳。

伙食團裡幾個老方州人更是嚇得從後門瘋一般逃竄,紛紛叫喚我快跑。

「翥沙子!」

「翥沙子!」

那些個打手們也露出極度恐懼之色,紛紛飛退。

「開車!」

「走!」

「快走!」

這一刻,就連那苟發強也嚇得倒退上車,再不管自己的跟班馬仔,跑得飛起。

幾十個人一起跑的畫面出來,煤三代也慌了神跟著逃跑。

「翥沙子?」

我喃喃念出這三個字,皺起眉頭。

翥是巴蜀本地方言,等同於吃或者塞!

「幾天了?」

「一直都在吃?」

林大嫂用力點頭,晦暗的眼睛直直看著我。又是擔憂又是渴望,還有無窮無盡的苦楚,更有對苟總一幫人的滔天憤恨。

生怕我拒絕,林大嫂又復要給我下跪。

婦好潘急忙抱住林大嫂:「林大嫂不用磕頭。我戰友一定會救你女兒。一定。」

然而林大嫂卻不相信婦好潘,拼命掙脫又要給我下跪。

我立刻阻止她。

林大嫂雙手抓著我手臂,身子顫慄哀聲啊啊叫喚。

我輕然頷首,朗聲吐口:「救!」

一聲救字回應出來,林大嫂整個人愣在原地。

頃刻間,林大嫂兩眼放光,渾身打著擺子!

忽然,林大嫂從揹簍最底層翻出一張芭蕉葉,牙齒咬開,黑黑的雙手捧著芭蕉葉過來。

芭蕉葉裡裝的是一塊手機大的臘肉。

「啊啊啊,吃,吃……」

那臘肉也不知道存了多久,全身漆黑,還有一股異味。

煤三代看著相當噁心,我卻毫不猶豫接過這塊小小的臘肉,塞進嘴裡咬了一口。跟著,我衝林大嫂豎起大拇指:「好吃!」

一瞬間,林大嫂的眼淚再次狂湧而出,把裝錢的塑膠袋遞給我,褶皺黑黑的臉盡是最真摯的感激。

「不用。你的雞留著你自己吃。」

「出診費……」

我抓起一把橄欖揣進包裡:「這就夠了。」

再指指自己胸口:「吃了你的肉,我保證治好你女兒。」

林大嫂頓時呆立原地,淚水瘋流。

其他人更是看傻了眼。

說完,我笑著拉著林大嫂的手叫她帶路。

突地間,一聲厲吼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