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將發音晶片湊在耳畔,凝聚最大耳力聆聽,卻是再聽不到任何後續。

騰的下!

我跳將起來茫然四顧,心窩子裡堵著的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麼叫不出聲。

「找!」

「找人!」

「都去找。全部出動!」

我悽聲叫著,狠狠掐著大腿邁出去卻又一下子單膝跪地。

這一幕出來,所有人全都看呆。

宮河陽上前要扶我卻被我推開,抓起飛機模型殘片,強行挺身咬著牙衝出二進院。

暮色起,蒼穹白。

正月最淒厲的北風打在忘記穿羽絨服的我的身上,叫我縮成一團。

我連著打了無數個噴嚏,站在方州小巷巷口,左顧右盼,卻是不知道往哪兒走。

車水馬龍的國子監街盡是稀泥和水,更叫我心頭冰涼。

我深吸一口最刺骨的寒氣,重重捶打我的胸口,選定左手直衝而去。

邊跑,我的腦袋如同斷了頸椎骨般,上下左右不停亂甩亂晃!

我瘋狂的八方張望,眼睛睜到最大,掃視一排排的樓頂,打量一間間的房屋,再看一一群群的行人,一臺臺的車子……

腦子裡,就只有一個聲音!

此時此刻我的腦速開到最大,將一間間房屋排除,一個個的行人排除,腳下又不停的跑。

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回,爬起來又跑。

我也記不住撞了多少人,又被多少個司機爆罵。

一口氣衝出街口之後,我依舊渾然不覺照著前方衝。

執勤飛跑過來,在公交車到來之前一把抱住我,對著我破口痛罵。

我清醒過來,對著執勤說了句謝謝,無視執勤警告,轉身又往回跑。

回跑的路上,我速度加到最快!

臉上鼻孔嘴巴噴出來的熱氣凝結在眼鏡片上,讓我的視野變得模糊,讓我看不清行人看不清街道。

跑著跑著,我只感覺天地間只剩下我自己。

突然間,我一口氣不來,悶哼一聲!

天旋地轉就要栽倒之際,我右手把住行道樹,艱難喘息。

「大帝。」

「你在哪?」

「別嚇我……」

「你別出事。」

嘴裡喃喃叫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話,我大口呼吸強自任何胸口劇痛,提足力氣艱難挪步再往前跑。

只是在幾秒後,我再也跑不動,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磚上。

這一刻,我全身痙攣,無節奏的抽搐。

噴出來的霧氣散落在天空,變成一個又一個的骷髏。

我努力舔著嘴皮,掙扎起身卻又再次坐倒在地。

我茫然抬頭,看著長長的長街,深深的疲倦和困頓迫使我闔上眼皮,我的手足冰冷,毫無知覺。

也就在這當口,宮河陽的叫喚傳來:「獅子!」

「找到了!」

「找到了!」

急切的叫喚聲傳入我耳膜,如同蚊語。

我努力甩頭咬著牙,悶哼叫喚。

突然,我身子定住!

只見著林大德扛著個小孩飛衝到我跟前。

眼前的小女孩不過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件黑色的棉服,頭髮長長亂如雞窩。

她的臉上很髒,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撥出來的氣有些酸臭的味道,也不知道多久沒刷牙。

我的目光落在她那雙破舊的大頭皮鞋上,禁不住渾身一震,忍不住笑出聲。

小女孩被林大德抓

住兀自不停掙扎叫喚放開。

「獅子。遙控器!」

宮河陽將收繳到的飛機模型遙控器交在我手中。

「你拿這個操控飛機?」

小女孩歪著腦袋不睬我,倔強生冷的眼中,透出來的,是對我的不屑和怨恨。

交在我手裡的,赫然是一隻最普通的電視遙控器。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絕不會有人敢相信,這隻最平常不過的電視遙控器竟能操控竹片航模。

還神奇般躲過了胡一凡的弓弩。

想想都不可思議。

這個小女孩的操控能力,很強!

接過趙連萍遞來的羽絨服,我並沒有穿。而是披在小孩身上。

「起開!」

「誰稀罕你的衣服。」

我有些錯愕。

這小孩,竟然是個小子!

我抿著嘴不住樂:「謝武安是你什麼人?」

小屁孩冷冷看著我:「我不認識。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從小屁孩的眼神和表情來看,他並沒有說謊。

「謝武安你認不著,那武大帝呢?」

「乾為天呢?」

「小安安呢?」

「千手哪吒呢?」

小孩子會撒謊,但不會隱藏。

我的話,讓小屁孩秒秒鐘暴露。

「你跟你爹長得很像!」

我凝望著小屁孩,笑著咳嗽說:「他當年替我背鍋的時候,也是這麼個表情。」

「我和你爹是同學。」

小屁孩面色輕變冷冷看著我,湛澈的星海中先出九分凝重和一分困頓。

我輕輕抬指,示意林大德鬆手。

小屁孩站不再大喊大叫,冷漠看著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童師。」

「你爹管我叫銅板板。」

「逼急了,他會叫我獅子狗。」

小屁孩眼神有了變化,呼吸加快,眼眶漸漸的紅了。

突然,小屁孩衝著我吐了一口口水:「我們來找你,你的看門狗不讓我們進。」

「我爸在這條小巷口子等了你三天!」

「你的看門狗連巷子都不准我們進。」

說著,小屁孩的眼淚就跟潰堤的洪水轟然湧出。

「我爸說你是他最好的同學,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