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總您請看,這裡就是倒座房了。以前是王府看門人的住房。光是這倒座房就有一百九十平。」

諂媚巴結的男低音傳進來,馬忠超像一個飽經摺磨的太監彎著腰平抬著手,引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大老闆走過辦公室。

「噯,小童。你怎麼還在總部?趕緊出去跑業務啊。年輕人,別老是想著喝茶看報混日子。一輩子沒出息。」

板著臉對著我呵斥一通,轉過臉,馬忠超立刻笑容可掬引著大老闆進了垂花門。

「這就是我們會里最重要的地方了。東廂房是以前貝勒爺住的。西廂房是格格,這邊,就是王爺的正屋。」

「這個我曉得。我們雙喜城管他叫堂屋。」

「對對對,常總您的見識真是這個。」

聽著馬忠超的獻媚,我心裡很是不舒服。看書菈

這個草包不是說去雪域高原考察天路地形了嗎,這才幾天就跑回來了。

短短十分鐘過後,馬忠超幹了一件事叫我驚掉了下巴。

他竟然叫守庫人把永樂藍寶、金雞一號還有一把鐮狀劍送出來讓常胖子老總觀摩。

你***!

石老說過,這些都是方州人的血和命換來的。他就這麼不講原則大方拿出來,還讓常胖子親手上手鐮狀劍。

鐮狀劍,也叫克赫帕什鐮形刀。

這是來自金字塔國的至寶。

全世界出土的只有三把。分別在盧浮宮和金字塔國國家博物館。

盧浮宮那把出自最著名的法老王拉美西斯一世,也就是電影《木乃伊1》中法老王兒子陵墓。

另外兩把則是從圖坦卡蒙的墓裡挖出來的。

方州的是第四把!

我在倒座房沒看到鐮狀劍實物,但用屁股猜都能知道,這把劍絕對是方州前輩們搞回來的。

「這把劍和越王勾踐劍、吳王夫差矛都有得一比,常總,你可以試試他的鋒利程度……」

聽到這話,我突然想起少女何欣的哭泣聲,腦門頓時充血,忍不住站起來。

這當口,禿老亮神出鬼沒從鑑定所門口路過,嘴裡哼著走調的歌曲:「年輕人吶,莫衝動吶。」

我不禁冷哼出聲,壓制住滔天怒火,邁出房門。

「嘛去?」

「下班!」

「曠工啊,我負責考評的。別讓我為難。」

我瞪著禿老亮,目光陰冷。

禿老亮卻是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歪著腦袋側耳傾聽:「聽聽沒壞事。不定,趕明兒個,咱們就換房子,那暖氣,可熱乎。」

我先是一愣,繼而一怔:「他要賣總部四合院?」

禿老亮哈了聲,指著我:「你說的啊。我可沒說。」

我愣在原地,渾身上下一半南極冷得沒知覺,一半沙漠燙得燒焦,半響從牙縫裡吐出一句話。

「他就這麼敢?」

禿老亮卻是渾不在意,自言自語又唱起來:「秦瓊賣馬楊志賣刀,都是為了錢吶……」

我冷冷看著禿老亮,禿老亮卻是不鳥我,繼續歪著耳朵聽著戲。

沒幾分鐘,常胖子大聲叫著好刀,心情極度愉悅,吧啦吧啦說了一大通雙喜城本地話。

「馬老總,你這個人做事我很欣賞。你耿直我也不拉稀擺帶。你們方州重機六廠那塊地,五百萬。我買了。」

聽到這話,禿老亮頓時身子一震,一反常態爆罵粗口:「媽的。老子就知道,六廠那塊地鐵定保不住。」

「五百萬,一千多畝還不帶山地呀!」

「這個敗家爺們。***,閹人、太監!」

「一輩子生不出兒子的結紮貨!」

我眯起眼睛沒說話,想起戰備值班看過的資料。

那一年,核危機籠罩,神州制定計劃,所有重要企業戰略西移,這就是大三線建設的由來。

這個被後世譽為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末日方舟計劃現在看起來就是天方夜譚的神話。

但在當時,神州數百萬先輩們卻是憑藉自己雙手雙腳,硬生生的完成這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這些大三線的企業,也為當地的經濟做出了巨大貢獻。

重機六廠原是大三線建設時候,方州在雙喜城最重要的基地,沒有之一。

九十年代後,神州經濟迅猛發展,六廠從鼎盛到撤併再到最後的落沒。

到現在,整個六廠早已人去樓空,成了無人區。

上千畝廠區除了幾個守廠人之外再無他人。

方州這頭巨無霸,隨便掉根毛,都能普通人家吃十輩子!

絕不是吹的!

「謝謝常總,常總威武,常總霸氣。我代表方州一千兩百名在職員工和三萬九千名退休員工以及他們的家屬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隔牆聽到馬忠超的話,我徑自沉默無語。

這一刻,馬忠超好像沒有那麼可恨。

倒是旁邊的禿老亮嘴裡一直在咒罵個崽賣爺田不心疼,方州淪落至此的話。

一邊罵,又一邊嘆氣,背對著我抹老淚。

「噯,馬總,你們這四合院也不錯啊。買一個得多少錢?」

一下子,禿老亮肥碩的身子一抖,我面色頓時一沉。

馬忠超打著哈哈,說了兩句話,那常胖子卻是滿不在乎;「合適你給我在那個啥子剎子海找一座四合院,我買。」

「你們這座四合院要賣給我提前說一聲。我也買。我現在啥子不多,就是票子多。」

隔壁馬忠超陪著笑,胸口拍得鋼鋼響,做出莊嚴保證。

「對了,那個叫啥子人間天上的,花魁一小時五千,你答應過我的哦……」

「還有。那年你去雙喜城,帶去的那個叫啥子……柒妍的少數民族姑娘,跳舞跳得特別好,現在在不在哇?」

「我要和她跳莎莎抱腰舞……」

我和馬忠超不約而同望向對方,又不約而同哼了聲。

沒多久,太監馬陪著常胖子出了門。

路過我辦公室的時候,太監馬當著常胖子一大幫子人作威作福大秀存在感又訓斥了我幾句,引得對面一陣白眼一陣笑。

整個中午我都在鬱悶中度過,禿老亮更是氣得老淚不停淌。

一邊抹老淚,一邊嗚咽道出我在資料裡從未見過的密辛……

禿老亮罵馬忠超叫太監還真沒叫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