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泡椒鳳爪

看著街道左右的來往遊客，白澤深呼吸一口，跳到不遠處花壇外圍的石磚上，挑了一個最顯眼的位置坐好。

它所化貓咪的品相，本來就比普通小貓出挑。此時，身上又穿著一件亮眼的紅色披風，更容易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白澤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動作，僅僅在原地安靜地站了十秒，就輕鬆招來五六名路人的注意。

“你快看，花壇上的貓咪穿了衣服！”女生扯住男朋友的胳膊。

男生探著脖子，仔細辨認披風上所繡的文字——

【跟著貓貓走，小吃不用愁！】

最下方還用一行小字，標明具體地址為“82號宋記小吃攤”。

男生樂不可支道：“現在店家為了拉客，竟然連貓都派出來了？看來這年頭的生意是真不好做。”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感想。

“貓咪配上小披風，也太可愛了吧！”

“82號好像離這兒不遠，咱們要不去看看？”

眾所周知，國人一大特點就是喜歡看熱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越來越多的路人駐足圍觀，將這一方小花壇漸漸圍起。他們舉著手機，不是對著白貓拍照，就是在錄小影片。

稀奇的是，雖然處在人群焦點，白貓卻沒有跟普通的貓一樣驚慌逃走，全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它慢騰騰站起身，沿著花壇外圍的石磚轉圈。

原本路人還有懵，等到白貓開始轉第二圈，他們終於後知後覺。

“我去，它這是生怕我們看不清披風寫了啥，360°無死角地展示一下？這貓真成精了吧，建議有關部門查一下。”

“鼻子、肉墊墊都是粉色的哎！不行了，我要被萌哭了。”

有鏟屎官驚訝白貓的不怕生，也有一些人手癢，試圖偷偷擼毛，或者想用手上的炸串投餵，結果被路人厲聲制止。

嘈雜人聲中，白澤冷靜地觀察當下局勢，一看圍觀人數達到預期值，立馬執行下一階段的任務。

白貓先往前兩步，無聲傳達出“自己要走”的訊息，讓圍觀者下意識後退。

接著，它輕輕跳到地上，靈活躲開某些試圖揩油的手、不懷好意的腳，逮著空隙鑽出人群，朝著某一方向跑去。

“它要跑了！”

“是不是帶我們去那什麼小吃攤啊？”

“跟上去，跟上去！這種千年難遇的稀罕事，我晚上回去能朋友吹一夜。”

在白澤的刻意引導下，被勾起好奇心的路人情不自禁地跟上，想要看完後續劇情。

漸漸地，這些人形成一支人數可觀的隊伍，一路奔向宋記小吃攤所在的位置。

小巧的貓咪在最前面領路，一堆眼睛放光的男女老少在後頭眼巴巴地跟著，神似中學課間跑操的場景。

這幫子人類，還不忘互相提醒彼此“小心，千萬別踩到貓”。

這一離奇畫面，又怎會被沿途路人所忽視？

炸雞排的攤位前，李芸隱隱被攤主推銷到心動，正在糾結買哪一種。

忽然，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喧鬧聲後，她條件反射一般地尋找聲源，一扭頭就看見了不斷靠近的貓貓跑操隊。

李芸不明所以，瞥見領操員白貓之後，愣了愣，然後像是驟然想起什麼一般，驚呼：“這是不是影片裡那一隻會攬客的貓咪呀？原來影片不是擺拍，竟然真的有這麼聰明的貓貓？！”

同行的閨蜜不解：“什麼影片？”

而附近的遊客、各個攤位攤主聽見後，也忍不住豎起耳朵。

李芸言簡意賅地形容了一番影片內容，一眨眼，就發現貓貓跑操隊已經超過她們所在的位置。

這下，她也顧不上選什麼雞排了，下意識拉著閨蜜的手，毫不猶豫地跟上跑操隊。

她一跑，連帶著不明所以的路人也跟著跑。

唯有聽八卦的炸雞排攤主，一臉蒙逼，陡然意識到顧客的流失。

他伸出爾康手，著急地喊：“哎，等等！先買個雞排再走唄！”

無獨有偶，這種劇情在此刻的東茂街不斷上演。

就這樣，越來越多的遊客加入貓咪跑操隊，讓隊伍規模一而再再而三地擴大，浩浩蕩蕩地湧進宋記小攤所在的小道，將這裡堵了個水洩不通。

哪怕宋穗早有準備，甚至和鄭小箏通了氣，也沒想到白澤能弄出這種聲勢浩大的架勢。

宋穗看著面前烏泱泱的一片人，難得腦袋空白。

旁邊的鄭小箏，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不是，這群人氣喘吁吁、表情猙獰，究竟是來買小吃，還是來砸攤子的？

貓咪跑操隊的一眾“隊員”，懷著莫名激動的心情，一路吹著夏日夜風，冷不丁被按下“暫停鍵”，此刻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們這麼一大群人，把人家一個小小的攤子給堵了……

好像，是有哪裡怪怪的？

宋穗、鄭小箏：“……”

一眾知情或不知情的路人：“……”

這一方小天地，突然陷入詭異、漫長的沉默。

而白澤作為兩方人唯一的關聯，將人引到這裡後，卻直接當起甩手掌櫃。它跳到專屬寶座上，眼觀鼻鼻觀心，泰然自若地梳理起毛髮。

眼看突如其來的沉默要繼續蔓延，這時，人群外突然傳來抱怨聲：“貓呢，貓呢！前面的吱一聲，別不說話啊！”

是被堵在人牆外的急性子觀眾，生怕錯失精彩劇情，而悲憤發問。

此聲一出，瞬間打破僵持的局面。

最裡面幾層的路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是誰先開始的，突然爆發一陣陣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好久沒這麼玩了。”

“雖然我還有點莫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跟著跑，但是！跑完這一段路，出了汗，超爽！”

白澤：“……”

人類真的好奇怪，怎麼就突然笑成這樣？

這時，宋穗已經反應過來，舉起她的大喇叭，抓準時機開口：“感謝大家對我們家貓咪引導員的認可，走過路過別錯過，來都來了，要不要試試我們宋記小攤的雞爪和豬蹄呀！”

人群裡，有人大聲問：“買雞爪豬蹄送貓咪嗎？老闆，我看上你們家的貓了，單買都行，價格你隨便開！”

宋穗斷然拒絕：“那不行，我家小白是本店唯一吉祥物！”

話音未落，這群人不約而同發出倒彩聲。

宋穗不服氣了，振振有詞：“愛它就給它養老送終，怎麼能因為金錢就違背原則呢！如果我這麼不負責任，你們還敢買我家的小吃嗎？”

白澤：“……？”

你說什麼？

你給我養老送終？？？

而人類倒是挺吃這一套，聽了這話，紛紛笑出聲。

見狀，宋穗轉回正題，賣力吆喝：“所以，有人想試試我家小吃嗎？今日提供泡椒鳳爪、檸檬酸辣雞爪、沙姜豬手等，食材新鮮、物美價廉。”

“宋記小攤沒有隔夜菜，當日現做，小白大人傾情推薦！”

白澤配合地甩尾巴：“喵！”

除了少數走開的，大部分選擇留下的路人，想法其實都挺一致，本身也做好買點東西的心理準備。

因此，宋穗加白澤聯手一吆喝，他們沒怎麼抗拒，就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地說要買東西。

“老闆，來份豬蹄。”

“我要兩份酸辣雞爪，無骨的！”

“一份泡椒鳳爪，錢已經付好啦。”

一看見這架勢，宋穗連忙舉起大喇叭，拼命呼喊：“大家排隊，有序排隊購買！別擠到人，別造成踩踏事故啊！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

現場人太多，眼下白澤作為一隻貓也幫不了什麼忙，光宋穗和人群裡少數幾位冷靜路人根本不足以維持秩序。

好在，鄭小箏瞧見這緊急架勢後，飛快把自己攤子上的東西塞到行李箱裡，一把奪過宋穗手上的大喇叭，大聲維持現場秩序。

說來也怪，鄭小箏看著瘦瘦小小的。到了這時候，她二話不說踩在自己的椅子上，氣勢出乎意料的足，直把宋穗和白澤看得目瞪口呆。

逮著空隙，鄭小箏還能跟宋穗通氣：“放心，我以前是班上的跑操領喊員。只要我開口，整個操場都有迴音。”

宋穗、白澤：“……”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方隊友足夠給力，加上理智路人也一直在幫忙，漸漸穩定住局面。

見大家勉強排出兩條隊伍，鄭小箏從椅子上跳下來，從包裡掏出溼紙巾，飛快把手擦一遍，然後去到宋穗身邊。

忙碌之中，兩個女孩子只來得及交換一個眼神，默契地點頭。

於是，鄭小箏戴上備用手套，幫著朋友一起打包。

人來得多，沒一會兒，宋穗準備的餐品即將告罄。

李芸跑得快，仗著身形靈活，早在之前就拉著閨蜜擠到靠前的看戲位置，眼下勉強買到一份泡椒鳳爪。

兩個女孩來到不遠處的小空地，李芸有些惋惜：“我看網上說，這家的豬蹄特別好吃，可惜沒搶到。”

閨蜜安慰：“沒事啦，好歹我們買到兩種不同口味的雞爪啦，來試試味道？”

“嗯。”李芸點頭，夾起紙盒裡的雞爪。

雞爪在處理時就被斜切成兩半，經過長時間的醃製後，已經完全入味，還沒被送進嘴巴里，那股濃郁泡椒味就鑽進鼻子裡，叫人瞬間靈臺清明。

雞爪冰冰涼涼的，骨頭上的肉一如既往地軟韌、富有彈性，邊吃邊吮，還能從縫隙裡吸出一些泡椒味的汁兒。

一開始吃沒覺得有多辣，只覺得美味又解熱，等到啃完兩三個雞爪，泡椒特有的勁兒迅速反撲，辣得兩個小姑娘直呼氣，不停用手扇風。

閨蜜被辣到舌尖發麻：“呼——呼，好辣，但是真的好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呼…所有泡jio鳳爪都好吃！”

李芸都顧不上糾正好友的讀音，她看著盒子裡的塊狀食材，猶豫地問：“紅色是胡蘿蔔，綠的是藥芹，這個白的是什麼，蘿蔔？”

閨蜜現在對宋穗的手藝抱有盲目自信，果斷夾起一個白色長條：“試試不就知道了！”

一口咬下去，立馬有冰涼甘甜的果汁溢位，不僅解渴解熱，還在一定程度內緩解了辣意。

這回，輪到李芸驚呼了：“我去，泡椒鳳爪裡還能放蘋果？這個味道好絕！”

閨蜜已經被口感驚豔到說不出話，在一旁瘋狂點頭，以表示贊同。

兩個女生你一個我一個，有商有量地分完雞爪，而不遠處的宋記小攤，則正式宣告餐品全部賣光。

“我的豬蹄呢？我那麼一大桶的豬蹄呢？！”

“老闆你準備的貨也太少了，這沒得買啊！”

“嗚嗚嗚，我本來就是湊個熱鬧，也沒那麼想吃。可是他們這些買到的人，都快把雞爪、豬蹄誇上天了。現在我吃不到，好難受，老闆你說怎麼辦吧？”

……

面對一波又一波的不滿聲，宋穗試圖解釋並安撫：“前幾天來的人不多，每次都有剩下的。因為今天是週五，已經多準備一些量了。明天，明天我們一定多備一些分量，讓更多人能買到。”

然而，大家對此並不接受，要麼說“明天說不定就不想吃”，要麼說“家離得遠，肯定不會為了小吃再跑一趟”。

宋穗頭一回面對這種輿情，被左一句右一句的聲音砸到腦子轉不動，只能竭力安撫。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充當吉祥物的白澤，突然奮力一躍，叼起掛在小攤側面的宣傳海報。

電光石火之間，宋穗陡然明白白澤的意思，發自內心地笑了。

她舉起喇叭，大力吆喝：“我們家飯館就在幾條街外的西豐街，店裡還有一些食材，如果大家樂意多走幾步路，歡迎跟我一起去宋記小館，吃夜宵！”

此時不給飯館引流，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