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見素從隴右出使回來後不久便退相了,改封集賢殿大學士、太保,和李岱一樣,相當於一個顧問的性質,處於一種半退休狀態。

現在的右相是裴冕,左相蕭華,加上第五琦、李峴和李揆,一共五名相國,但御書房內左相蕭華不在,原因是他舉薦的兩名官員參與了造反,另外還有左散騎常侍張鎬,他租住了李珍的宅子,和李珍關係密切,蕭華和張鎬兩人都被牽連了。

御書房內,天子李亨冷冷問眾人,“從古至今,造反謀逆都是誅滅九族,朕只殺他們本人,不禍及家人,難道朕還不夠寬容,還要放了他們不成?”

裴冕低頭不敢說話,李峴不慌不忙道:“陛下,造反謀逆確實該殺,微臣一點都不反對,但正如盜賊犯案,有的負責殺人越貨,有的只管放風把哨,雖然都是同案,但也有輕有重,處罰也有區別,這四十四人其實也是一樣。

比如卑職舉個例子,李林甫的長子李岫,不願當安祿山的官員,不惜自斷右手,陛下還贊他忠義,但他一個殘疾人,將來封官也輪到他,各種聚會他一次也沒有參加過,叛亂謀逆的細節他更是不知,就單純掛了個名,估計還是被他兄弟慫恿的,想撈點好處,他連放風把哨都沒有資格,陛下要把他和李珍、楊洄等人同罪,這就不太合理了。”

李亨點點頭,又問裴冕道:“裴相國的意思呢?”

裴冕躬身道:“微臣同意李相國所言,應該有所區別!”

李亨沉吟片刻,又問李峴道:“那李相國認為怎麼判?”

李峴不慌不忙道:“微臣建議設三檔,誅殺、流放、貶黜,該殺的殺,絕不手軟,但如果罪不致死,可以流放,像李岫,他雖然幾乎不參與聚會決策,但你說他無罪,但又不可能,他又不是三歲孩童,明知是造反還參加,那就有罪,可以判流放,貶黜是不幸被牽連的官員,微臣對此不想多言。”

李亨提筆在薛王李璲、李岫的名字上畫了圈,又在下面受牽連的官員名字上畫了圈。

其實李亨心知肚明,李輔國告訴過他,李岫是告密者,而薛王李璲有立功贖罪的表現,除了這兩人不殺,其他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就在這樣吧!只殺本人,不抄家,不禍及家人,朕已經夠寬容了。”

四名相國面面相覷,他們著實很無奈,但也不好再勸,在涉及造反謀逆上,所有皇帝都是心狠手辣,斬草除根,不抄家,不禍及家人,天子確實已經很寬容了,也算是他們咎由自取。

李亨當即下旨,除薛王李璲和李岫流放嶺南,其餘四十二人全部處死,另外,相國蕭華薦人不明,免去相國之職,貶為梁州司馬,左散騎常侍張鎬坐與交通,貶為辰州參軍,其餘十三名被牽連者一併貶黜。

幾名相國都退下了,留下了右相裴冕,李亨緩緩道:“蕭華去相,裴愛卿可有新相推薦?”

裴冕躬身道:“陛下,微臣推薦刑部侍郎元載為新相!”

李亨一怔,李輔國也是向自己推薦刑部侍郎元載,怎麼裴冕也是,難道他們商量過嗎?

雖然李亨非常信任李輔國等宦官,尤其這次揭發造反謀逆,也是宦官最積極,讓李亨更加信任他們,但作為帝王,一定會有帝王的原則,朝臣集團和權宦集團必須要對立,絕不能勾搭起來。

李亨不露聲色問道:“元載是不是資歷稍微弱了一點?之前蕭華可是多次向朕推薦刑部侍郎裴遵慶,愛卿覺得裴遵慶不妥嗎?”

裴冕確實暗中抱上了李輔國的大腿,但他心裡明白,絕不能讓天子發現這一點,要不然他的右相之位就保不住了。

這時,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他反應極快,連忙道:“陛下,依照的臣的本意,也是考慮裴遵慶,但裴遵慶和微臣是同族不同宗,政事堂出現兩個裴氏,微臣不得不有所顧慮啊!

元載雖然資歷不足,但能力極強,和河北三鎮的談判就看得出,他思慮慎密,能力卓著,非常理解陛下的意圖,貫徹也不走偏,短短兩個月不到就解決了河北之殤,微臣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推薦他為主管刑律之相。”

李亨心中的疑慮打消,笑道:“相國的資歷還是很重要,要不然百官不服,元載有能力不錯,那就再磨練幾年,朕讓他出任河東觀察使,替朕安撫地方,至於相國,朕更偏向於裴遵慶。”

“陛下明鑑,微臣狹隘了!”

“愛卿是當事人,有想法正常,朕能理解。”

李亨停一下又問道:“僕固懷恩那邊有什麼訊息?”

“回稟陛下,暫時沒有訊息,應該沒有這麼快,昨天才圍剿了灞上士兵,就算有動靜也在四五天之後,微臣相信僕固懷恩會推卸責任,表示他一無所知。”

李亨冷哼一聲道:“朕就想聽聽他怎麼解釋?”

裴旻又想起一事,躬身道:“陛下,隴右來人了,還是劉晏,他今天上午抵達了長安,好像有極重要之事要向陛下彙報。”

李亨心中一激靈,連忙道:“立刻和他接觸,朕要了解究竟是何事?即刻向朕彙報!”

“微臣遵令!”

劉晏是上午抵達長安,住進了進奏院,沒想到一到長安就遇到了長安政變未遂,叛亂官員被大規模清洗。

進奏院主官顏泉明給劉晏大概說了一些訊息,但他也不是很清楚,劉晏隨即取出一份名帖,讓顏泉明派人去給獨孤明送信,請他到進奏院一敘。

劉晏發現進奏院很熱鬧,自己住在右院,很安靜,但左院那邊似乎住了很多人。

劉晏負手來到左院,去左院的門被鎖住了,透過門縫,劉晏發現這邊基本上住滿了,似乎還有不少胡商。

副主事王甘連忙給劉晏解釋道:“這其實是殿下的要求,說我們進奏院空著太可惜了,讓我們開放一部分,讓河隴過來的商人住宿。”

劉晏主管財政,他很贊成這種方式,便笑問道:“這邊大門鎖住了,是不是另開了一道門進出?”

王甘點點頭,“正是,把這扇門鎖住,基本上就不影響進奏院了,另外開了一扇門,客人可以從東面小巷進出。”

“收入不錯吧!”劉晏笑問道。

“回稟司馬,收入頗豐,進奏院基本上不需要隴右撥付財物了。”

劉晏搖搖頭,“這是兩回事,客棧的錢要建帳,收入如數上繳節度府,我會酌情考慮,返回一部分給你們作為獎勵,但進奏院是河隴的進奏院,開支都由節度府負擔,收支絕不能混淆,明白嗎?”

“卑職明白,顏主事也是這個意思。”

這時,顏泉明帶著獨孤明匆匆走進了進奏院。

獨孤明抱拳笑道:“劉司馬,好久不見了!”

“其實也沒幾個月,獨孤兄請!”

劉晏笑著把獨孤明請到了自己住的大堂內。

副主事王甘望著他們走遠,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