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全要了

厄蘇拉很博愛。

具體表現在她愛所有貨幣——她愛錢，所以在遊戲商場裡也必須有錢。

她打算把三個任務都做了，2000金幣到手後立刻升級語言技能，免得遊戲打到一半脫口而出仍是“abandon”。

『請任意家人吃螺螄粉，報酬999金幣』

厄蘇拉首先對任務一做出評價：“我要是在韋恩莊園煮螺螄粉，阿爾弗雷德一定會報警。”

……但就是把所有人臭死她也得為了錢豁出去，讓迪克吃吧，他這麼縱容她，應該願意賞臉吃半口。

『在冰山俱樂部和任意客人搭訕，報酬1000金幣』

這個就有點難為人了。先不說冰山俱樂部是什麼東西，就問她連話都不能說要怎麼跟人搭訕，靠手語？靠眼神？

系統恭維她：“您只用那雙漂亮眼睛就能成功——再說了，多數男人都是自戀狂，覺得女人多看他們一眼就是愛上了。”

厄蘇拉覺得它整段話都很正確：“沒想到你也能有這樣的真知灼見。”

系統：“跟您學的。”

一番商業互捧後，厄蘇拉把目光投向最後一個任務。

『紅頭罩的好感度達到30，報酬1金幣』

她不太高興：“為什麼這傢伙的好感這麼不值錢，1金幣可以打發現實裡的我，但韋恩小姐不能接受。”

30好感度這麼高，好歹給她100金幣吧。

系統假裝聽不懂暗示：“那您別管這傢伙，完成另外的任務就好。”

厄蘇拉頓時又露出“你有聽見你在說什麼嗎，1金幣也是金幣”的表情。

掛鐘上的指標慢悠悠地轉向1，厄蘇拉打了個哈欠。她懶得繼續跟系統爭論，軟綿綿地縮回被窩，半張臉埋在鵝絨被下。

她揉了揉泛著水汽的眼睛，小聲說：“雖然我的特長是熬夜打工和學習，但今天好累，不想做任務。”

系統驚訝地問：“難道您原本打算現在就開幹？還有，您不用擔心說話的問題，韋恩先生肯定會想辦法。”

沉沉的睏意拽住厄蘇拉不放，她想了很久才說：“他太忙了……”

說完後就在捕夢網的注視下墜入夢境，夢裡的蝙蝠和小鳥們圍繞著她，嘰嘰喳喳地說：你有家啦，你有錢啦，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啦。

*

蝙蝠和小鳥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早上。

父子三人花了點時間處理傷口，八點的時候阿爾弗雷德送上早餐，迪克和提姆累得不行，隨便吃了點就夢遊似的各回各房開始補覺。

布魯斯本來打算再去蝙蝠洞加個班，走到一半又掉頭回到餐桌上——這是厄蘇拉在家的第一個早晨，他應該陪女兒吃頓早飯。

“……阿福，你看我的表情讓我感覺自己是個第一次走路的小孩兒。”

阿爾弗雷德微微一笑，把餐桌留給了父女倆。

布魯斯一邊溫習戈登寶典（戈登的父女相處技巧），一邊時不時看向二樓。十五分鐘後，他終於聽見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他檢查了下儀容儀表，正襟危坐，準備開始戰——開始當爹。

厄蘇拉還有點迷糊，慢吞吞地走下樓梯，循著早餐的香味轉過拐角來到餐桌前，見布魯斯抬頭對她微笑，下意識開口要說“早上好”。

“Aba……”

布魯斯的完美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縫，手裡的吐司差點掉回餐盤。

“——Brother？”厄蘇拉立刻改口緊急避險。

布魯斯蘸蜂蜜的手微微一顫，差點把蜂蜜塗到手上。他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他們熬夜做小組作業，還沒起床。”

厄蘇拉點了點頭，心虛地對爹露出她最常用的那種試圖矇混過關的甜蜜笑容，希望他能忘記並且別在意剛剛發生了什麼。

布魯斯至今沒懷疑她是個語言功能障礙兒簡直是個神蹟。

父女倆尷尬地對視三秒，低下頭若無其事地開始用餐。

好險。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差點就繃不住了，幸好爹/女兒沒注意。

*

早餐過後，布魯斯在回去補覺前遞給厄蘇拉一個卡包，她開啟一看，頓時被裡面的十多張黑卡和銀行卡嚇住。

而布魯斯一臉淡然，彷彿他塞給女兒的只是十幾張平平無奇的飯卡。

“買東西用什麼卡都行，每張銀行卡的流動資金都有三百萬美元，我每個月會給你打一百萬。刷了黑卡不用管，公司會……厄蘇拉？”

厄蘇拉在資本主義罪惡的金錢臭味中迷失自我，完全沒聽見系統提醒她解鎖了新的英語詞彙。

她再次忍不住喃喃出聲：“這都是我吃這麼多苦應得的……”

感謝ATEM公司的精準扶貧。

雖然女兒的聲音很輕，但布魯斯還是聽清了她的話——她連說了三次“car”。

布魯斯立刻振奮起來，迅速開口：“車庫裡有很多車，你隨便拿來練手，車撞壞了沒關係，只要人別受傷。等你拿到駕駛證後我給你買新車，什麼都行。”

只要她願意開口表達自己的想法，自然地向他討要東西，明白他本就會把一切都給她。

剛剛回過神來的厄蘇拉聽了一通天書，但是看布魯斯一副開心又不敢太開心的表情，下意識點點頭，對他露出肯定的笑容。

得到正面反饋的布魯斯欣慰極了。

而厄蘇拉此刻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為她讓路，玫瑰花瓣和美鈔鋪出一條通往金色海岸的康莊大道，就等她昂首挺胸地走出去，體驗真正的人生。

父女倆各高興各的，完全不知道他們在進行跨服交流。

系統忍不住了：“天呢，你們姓韋恩的好有節目。”

*

可憐的迪克直到中午都沒能從床上爬起來。

提姆說這是因為他的小組作業遇到了世紀難題——他經常不贊同組長的想法，想出去單幹，有時候還想拉另一個已經鬧掰的人回組，但那位對組長有意見。

迪克作為和事佬經常夾在中間受氣。

從床上爬起來陪女兒吃午餐的組長蝙蝠俠：“……”

他想讓提姆閉嘴，但八卦下飯好像格外開胃，厄蘇拉聽得認真吃飯也香，完全不知道這其實不是學校八卦，而是家庭矛盾。

並且有好幾次她都欲言又止，似乎想提點建議，但又不敢開口。

厄蘇拉：誰欺負我哥，我去把他的命看窮。

布魯斯：厄蘇拉在家還是不夠自在，得想個辦法讓她願意開口。

提姆則是在阿爾弗雷德的注視下轉移了話題：“我們下午去逛街怎麼樣？”

厄蘇拉馬上從作法的幻想回過神，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布魯斯看了眼手錶：“需要我包場嗎？可能會有人打擾你。”

哥譚還不知道首富家的千金回家了。

厄蘇拉搖了搖頭。她不喜歡被打擾，但更不希望影響別人，這太誇張了。

系統：“那您可得做好被無良媒體追殺的準備。”

布魯斯點了點頭，叮囑提姆照顧好妹妹，漫不經心地說：“放心玩吧，我們有個面孔識別程式，沒人能成功釋出你的照片，嘗試第二次，他們的賬戶會被封禁，第三次，就是起訴。”

他放下刀叉，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語氣平靜得彷彿在討論天氣變化。

“玩得開心，甜心。刷卡刷累了就回家，我叫人上門推銷。”

*

厄蘇拉進了中心商城還在因為布魯斯的發言而震撼。

什麼叫刷卡刷累了？她在心裡暗暗吐槽。她倒要看看刷卡能有多累。

她本來想直奔頂奢女裝區把自己的手刷斷，但路過玩具店時不幸被硬控，直接改道穿過彩色的門簾，一頭扎進色調夢幻的玩具王國。

玩具店對小學生來說可能有點幼稚，但對大學生而言剛剛好！

這裡很大，五彩斑斕的壁畫陳列四周，貨架上堆著軟綿綿的毛絨玩具（她看見了提姆送的黃油小熊），另一邊的櫥窗區有超級英雄的文創周邊，角落裡還有積木、樂高、遊戲機。

厄蘇拉一眼相中神奇女俠和黑寡婦的小玩偶，拉著提姆的手走過去。

提姆指了指哥譚本地區：“我覺得那個羅賓的鑰匙扣不錯。”

厄蘇拉湊過去看了眼，是很可愛，於是她立刻伸手拿了兩個放進購物袋。

提姆露出得逞的微笑，又慫恿她再去正義聯盟專區看看。他瞥了眼夜翼區，離得有點遠，厄蘇拉應該不會發現那邊有個挺可愛的玩偶。

對不起了哥們，誰讓你揹著我給厄蘇拉買夜翼玩偶。

有幾個結伴逛街的人跟兄妹倆擦肩而過，討論得正火熱——火熱得這邊所有人都能聽見他們聊天內容。

並且馬上就能判斷出他們在說蝙蝠俠。

“他私底下肯定殺過人啦。”

“他最好退出正義聯盟，超人失蹤都是他的錯。”

“現在大家都討厭蝙蝠俠。我們哥譚為什麼沒有超人、美國隊長或者神奇女俠呢？”

“我們不是還有羅賓嗎？不過我總覺得他沒什麼用。”

“………”

提姆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他仍然目視前方，一隻手插在褲兜裡，習以為常地把這些碎語拋在身後。

但是厄蘇拉停下了腳步。

“這是什麼意思？”厄蘇拉疑惑地問，“什麼叫做大家都討厭蝙蝠俠？他不是哥譚騎士嗎？”

那些人靠在貨架邊，指著無人光臨的蝙蝠俠周邊櫥窗說個不停。

……這遊戲裡普通NPC的思想也這麼豐富？

提姆瞥了厄蘇拉好幾眼——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微微皺起了眉頭。

系統回答：“最近他名聲不太好，沒人喜歡神秘的不可控因素。”

厄蘇拉：“這不公平，為什麼政府和媒體什麼都不做？政府明知道——”

她停了下來——這裡是哥譚，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在這裡是常態。

保護平民是政府職責，哥譚政府沒能做到這一點，蝙蝠俠接手了，他為了保護這座城市傾盡全力，不求回報，這相當了不起。

他難道不應該被公正地對待嗎？

系統沉默了幾秒才回應：“您對蝙蝠俠的評價似乎很高。”

厄蘇拉很乾脆：“我喜歡好人，就算蝙蝠俠只是個遊戲角色，我也喜歡。”

她有多喜歡好人，就有多討厭好人被這樣對待。

不該是這樣的。

系統再次提醒：“維護蝙蝠俠對您沒好處，他現在太招人厭了，您得保護自己。您難道想成為明天報紙的頭條嗎，韋恩小姐？”

它意識到這句話起了反作用，因為厄蘇拉的臉沉了下去。

她硬邦邦地回絕：“我在現實世界可以為了生存裝聾作啞，但這裡是虛擬世界，是我不存在的第二人生。”

來都來了。

她有能力介入其中，就不會什麼都不做。

於是厄蘇拉轉過身，對附近的店員露出笑容，指指那個已經滅燈的櫥窗，雙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像愛心似的誇張大圈。

“……您想要這裡的東西嗎？”店員有些驚訝，但是厄蘇拉不說話，他只能在詢問後瞥一眼站在她身側的那個青年人。

提姆轉頭看著厄蘇拉。

他完全明白厄蘇拉的意思，卻難以置信。

韋恩大小姐從卡包裡抽出一張黑卡，敲敲玻璃，指著那些黯淡的蝙蝠俠周邊，目光巡視整個商店，用一種彷彿在買私人海島的神態，無聲地告訴所有注目於此的人。

Iwantthewholeplace。

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