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晚會,容陵還為眾人獻上了一段優美的現代舞。如果說現在大清國最會跳現代舞的,恐怕也就是容陵。

第二天,李諭就讓濮蘭德安排人搭設電報線路。

其中有位監工非常認真,甚至有時親自動手搭設線路。

不過他之所以吸引了李諭的注意,主要是在幾位英國電報局工人中,他是唯一的中國人,而且似乎專業能力相當高。

李諭好奇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此人道:“在下蔣式瑆。一直聽聞過李諭先生大名,不過無從拜訪,沒想到今日能為您親自搭設電報線路。”

蔣式瑆也算是個奇人,他曾經當過廣東監察道御史,兩次上摺子彈劾奕劻,不過慶親王在朝中地位已經穩固,蔣式瑆彈劾不成,還被罷了官。

並且朝廷還傳旨申飭蔣式瑆,宮中的一個姓王的太監當著眾人的面,就對蔣式瑆一頓噼頭蓋臉的臭罵:

“有聖旨申飭蔣式瑆,跪下聽宣!蔣式瑆,你這混賬王八蛋,不知抬舉,幹出一堆亂子來。你們姓蔣的原都不是好人,出了個蔣式瑆更壞,滾下去!”

蔣式瑆當場就被罵地灰頭土臉。

申飭官員為清廷一項制度,是太監的一份美差。其實如果提前送上銀子,太監就不會過分辱罵。不過蔣式瑆得罪的是慶親王,太監根本不敢收他的銀子。

但奕劻也真是有趣,很少對自己的對手趕盡殺絕,僅僅是讓他丟了烏紗帽。

蔣式瑆被罷官後,並沒有灰心喪氣,甚至搞起了新興行業。

此刻他指著李諭的屋內說:“先生家中似乎也沒有電燈。”

李諭說:“當然嘍,電報線還能搭設搭設,但我總不能在家中安一臺發電機。”

蔣式瑆嘆了口氣:“不出意外的話,我將很快為京城百姓送上照明的電燈。”

現在北京城除了西苑和東交民巷,根本沒有供電,更沒有電燈,夜幕籠罩後,根本就是黑壓壓一片,也就談不上夜景。

西苑用的是自己的發電機組。而使館區使用的電力則是來自德國人的電氣公司,德國電氣公司如今正貪婪地覬覦京城空閒的電燈市場。

反正在他們眼裡,大清哪哪都是可以咬一口的肥肉。

李諭說:“閣下莫非想要建立電燈公司?”

蔣式瑆點點頭:“現在電報市場想要推廣頗有難度,買得起電報機或者說用得著電報機的人太少,但是電燈市場還是很大的。”

李諭感覺蔣式瑆有點意思,於是說:“我也認為興建電燈公司迫在眉睫,等你除錯好電報機後,我們可以具體研究一下。”

難得碰到一個熱衷於西洋科技的人,蔣式瑆開心道:“都說李先生西學造詣高深,如果能有您的幫助,對我將會是極大的裨益。”

李諭說:“能幫的我都會盡力幫,有電燈是好事,你能掙錢,老百姓也能享福。好了,看你們架設得差不多了,我進屋去試試電報機。”

電報線路的搭設現在都是走的空中,趙謙經常在北京城四處跑,認得這些電線杆子,說道:“咱家老爺真是洋氣,這種東西我在東交民巷見過不少。”

鳳鈴笑道:“老爺不會是要在院子裡也開個使館會洋人吧?”

王伯若有所思道:“你還真別說,咱家老爺我覺得真有可能做得出來!”

北京城這時的電報線確實很亂,反正也沒有城管來管理,經常可以看見凌亂的線路。而且你要是搭設電報,人家說不定還以為你和洋人或者中樞大官有關係,根本不敢管。

正搭設得如火如荼時,榮祿的兒子巴隆走了過來,他生氣道:“這破玩意能不能不要在我們家門口走?”

鳳鈴見著榮祿的兒子就沒什麼好氣,“在大路上架電線,又沒礙著誰!”

巴隆眉頭一皺:“就是洋人這些東西,壞了我大清風水!”

屋裡的李諭聽到外面的聲音,走出來道:“原來是巴隆公子,失敬失敬。”

巴隆雖然知道李諭在科學上確實很厲害,不過他本人也很傳統,根本瞧不起西學,不滿道:“洋人的電報線已經干擾到了我們榮府。”

李諭看了看電報線杆,高度完全足夠,於是說:“它們只是服務於我家中電報機,怎麼會對閣下府上造成影響?”

巴隆說:“當然有影響,洋人的銅線,千里之遙,瞬息可通,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這麼多年,一直因此在各種新聞上造謠事端,我們又無從知曉。更何況銅線過我榮府,府上機密資訊,豈不也被偷聽。”

李諭說:“閣下府上的機密怎麼可能被馬路上一根區區的電報線得知,哪有這麼神,公子多慮了。”

巴隆根本不相信:“我怎麼知道你說的真假。”

李諭笑道:“你可以隨便找個洋人問問,估計他們也很想知道如何單純用銅線就能知道四周的訊息。”

巴隆壓根不懂,爭論不出什麼,不過心中依然大為光火,等他老爹回來一定要好好告一狀。

李諭打發走巴隆,繼續回到書房寫作,他的進度很快,已經寫到了混沌理論中非常關鍵也最為出名的“蝴蝶效應”。

“蝴蝶效應”本來出自洛倫茲的一篇演講,但是他原本所說是“一隻海鷗扇動翅膀就足以改變天氣的走向。”

他當初用的是“海鷗”,至於蝴蝶的出處,其實一個記者看到論文中的一張關於“洛倫茲吸引子”的圖形很像蝴蝶,所以才寫成了“蝴蝶效應”。

但其實中國一直有類似的說法,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都揭示了混沌理論最關鍵的一點:初始值極為微小的擾動,都會給系統帶來巨大到無法預測的變化。

李諭提前六十年提出了這個觀點,但稱之為“蟻穴效應”。

後來為了紀念李諭,很多人直接叫做了“鯉魚效應”。

這個詞語是《申報》記者史量才所創,他根據李諭名字的諧音及他所闡述的觀點,換了種表述:黃河裡一條鯉魚遊動時帶起的漣漪,極有可能帶動太平洋上一場無敵的颶風。

倒也是個合理的詮釋。

直到六十年後,當洛倫茲用計算機模擬出形如蝴蝶的洛倫茲運算元後,二者共同成為了混沌理論的代名詞。

當然,李諭並沒有止於此,他的數學功底可以,進而又用微分幾何探討了混沌理論的數學原理。關於這種混亂的描述,則又用上了包括機率論與數理統計的內容。

這片論文要比他之前關於X射線和熱力學第二定律的論文花的時間多太多了,足足一個月才完成。

當然,這只是混沌理論的開篇,至於後續,還有待其他數學家的進一步發展。

不過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畢竟開創了一個全新且極為重要的數學門類。

如果繼續深入寫,混沌理論可能再花一年也寫不完。李諭懂得適可而止,核心觀點闡述清楚就好。然後他校核完成後便寄出了論文。

論文還是挺厚的,足足兩百多頁,差不多是一本數學書。

李諭當天也收到了瑞典匯過來的2500克朗,這個時代的電訊系統沒有後世那麼發達,又是跨行又是跨國的,所以今天滙豐銀行才收到了匯款,照例還是扣掉了10%左右的手續費。

不過算下來,也有300多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