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花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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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諭專門把這個叫作吳君的學生安排到了天津中學,好好進修一年再留美。
今年總體的招取情況非常不錯,其中不少人是民國時期耳熟能詳的行業名人。
比如胡剛復,中國近代物理學事業奠基人之一,在多所大學當過物理教授,培養了一大票第二代物理學家;
秉志,中國近代動物學家;
王長平,近代心理學家;
張廷金,我國無線電重要先驅……
還有很多。
其他的雖然名氣不太大,但也都在民國時期的近代工業、教育、文化界中有一席之地。
等他們回來,差不多到了民國,那時候李諭就能與這些人一起大搞一番。
去年只選了七個留美,算是試行。但他們七個人非常爭氣,讓美國教育當局不得不重視起了中國學生,並且準備逐年擴大招錄名額。
名錄公佈出來後,李諭與唐國安為學生們舉行了慶典。
唐國安很激動,大聲說道:“諸位,我希望你們出去後,可以睜眼看清這個世界,學到洋人引以為傲的知識,將來報效國家!”
李諭則說:“四五年的留學,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但你們回來後,將會日月換新天。”
這時候所有人的心裡都憋著一股氣,一點就燃,紛紛握拳表示一定奮而求學。
在如今新學啟蒙階段就能經過層層篩選考取留美資格的人,水平不會差,唐國安對他們非常有信心,因為當年自己作為留美幼童出國時,可是啥都不知道。
李諭和唐國安準備過段時間帶著這幫學生一起踏上赴美的輪船。
在這之前,兩人順便看了一下清華園的建設情況。
由於清華學校的資金來自美方,並且要接受美方監督,而一旦和外國人有牽扯,外務部就必須插手。
所以目前大清學部無法管轄清華學校,只能外務部派人參與。
外務部的人不懂教育,所以基本不會過問學校具體事宜。
只不過校舍這件事必須讓外務部出個面。
從此時的角度看,清華園作為學校其實不算最好的選擇,——因為這個地方在五環邊上,距離京城太遠了,最近的德勝門也離著七八公里。
後來民國初年有很多運動,北大的學生非常積極,反而沒聽見清華有什麼動靜,就是因為太遠。
清華的學生聽到訊息再進城,連口熱湯都喝不上。而且一般警察這時候都出動了,會在路上設卡,就算坐火車過來,出了火車站往往已經進不了城。
總之此時的北京城侷限在二環以內,清華園簡直稱得上“教育孤島”,肯定不如京城裡面配套齊全,條件嘛,自然艱苦一點。
唐國安顯然意識到了距離遠的問題:“疏才兄弟,朝廷將這塊地方撥給我們,總感覺像是讓我們離京師遠一點,你看京師大學堂就在城裡。”
李諭說:“誰叫用的是美國庚子退款,朝廷臉上終究掛不住。”
李諭在園中轉了一圈,又看到一牆之隔被焚燬的圓明園和近春園。
過去近春園與圓明園是一體,道光年間用牆隔成了兩個園,這堵牆算救了清華園,讓它免於火災。
李諭繼續說:“做學問就應該在象牙塔裡,遠離鬧市,多清淨,理工科學起來本來就複雜,要心靜才行。你在美國待了那麼久,他們有些學校同樣遠離市區不是?”
“疏才說的是,”唐國安說,“當年圓明園被焚,清華園整體沒有受到太大破壞。不過咸豐帝時,拆了一些建築,想要用於重修圓明園,只可惜未能完成,反倒讓清華園受了二次損失。庚子年間,端郡王在這裡面設壇邀請拳民,無端端又遭到三次衝擊。”
端郡王載漪就是庚子國難的最終背鍋俠。
李諭說:“無妨,整體輪廓還在,再重新修一點地上建築就是,用不了半年就能完成。”
實話說現在的清華園面積不大,只有400畝左右,就是一個常規皇家園林大小(旁邊的圓明園也差不多這麼大)。而後世的清華大學有六七千畝,完全包住了清華園。
目前園內的建築主要是工字廳,重修的難度不大,另外需要再於東面和北面修一些建築樓作為教育及住宿用。
此時,那桐在聽說李諭和唐國安在清華園後,也趕了過來,慢悠悠對他們兩人說:“地方哪,就交給你們的學堂了。我已題好匾額,過幾天做好了就安上。”
園內一共有兩個寫著“清華園”的匾額,一個是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前,咸豐寫的,掛在工字廳大門上;另一個更出名的則在牌樓上,就是那桐題寫。
其實李諭很想找個其他的大書法家寫,能找的人有不少。不過現在清華園還屬於皇家園林,那桐要題,沒法阻攔。
那桐姓葉赫那拉,和慈禧算是同宗。但那桐與慶親王奕劻屬於一路貨色,對他們而言撈錢最重要,掌權的姓愛新覺羅、葉赫那拉或者李王張劉陳,都不重要。
不久後,美國教育部的代表以及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來找他們一同商議建校後的章程。
美國對這所學校非常重視,畢竟老美的目標就是透過教育來影響中國的下一代,等這批人成長起來大機率會成為中流砥柱,只要他們親美,對自己就有利。
柔克義不藏著掖著,在擬定的《管理學生規則》中明文規定:“學生不得加入政派、與聞政事”。
另外又詳細制定了學制,清華的學制非常長,足足有八年。
然後還事無鉅細地規定了如《教室規則》、《宿舍規則》,大到上課考試、小到洗臉吃飯、作息睡覺等等一切事務全都羅列出來;甚至還有每個人的“品行薄”,記錄獎懲情況。
總之對學生的要求非常嚴格,很像美國的一些精英學校。
李諭和唐國安照單全收,反正是他們出錢,等過幾年正常化運作起來,自然可以收回來。
而且留美是個超級大熱門,為此擠破頭的人數不勝數。進校也需要選拔,進了校雖然已經是一隻腳踏入美國大學的校門,但每年還是有很多淘汰的。
總之清華學校從一開始就非常內卷,學生異常用功,風氣上沒有北大那麼輕鬆。
但理工類嘛,也不能說這樣沒有好處。
制定完規章制度,李諭和唐國安然後又去聯絡建築工匠,一切安排妥當花了不少天。
此時李諭才與唐國安準備與留美學生共同赴美。
李諭與唐國安先行來到天津,過幾日學生們就會在這兒集合。
不過載振正好聽說了留美一事,要與徐世昌一同參加出發典禮,沒辦法,李諭與唐國安只好等著。
載振與徐世昌剛剛得到朝廷調令,要去東三省考察日俄戰爭後的情況,然後重新設定三省巡撫以及一名總督。
也就是說,清廷的確在實質上收回了東三省,不僅國民高興,官場更興奮,因為多了幾個高官的空缺。
徐世昌是北洋二把手,他對李諭同樣頗為重視,作為北洋代表順便露個相;一同過來赴宴的還有北洋專門管教育的段祺瑞。
幾人共同在酒樓吃飯。
段祺瑞說:“帝師兄弟,我準備再派一批學生赴日留學,和你們就搭乘一艘船,路上你多多提點,此前吳佩孚、孫傳芳他們那一批,對你可是讚不絕口。”
李諭笑道:“我盡力而為。”
喝了幾杯茶後,段祺瑞又問向徐世昌:“菊人老師,聽說朝廷要拿掉大帥兵權,可有此事?”
徐世昌沉默片刻說:“的確如此。不過大帥的意思是,我們按兵不動,只要我們在,北洋就在,大帥就在,你明白嗎?”
“卑職明白!”段祺瑞說,“北洋六鎮眼中只有大帥。”
“很好!”徐世昌說,“你如今督辦陸軍各軍校,務必注意控制新進的年輕軍官,不要讓外人摻進來;另外,還要好好培養我們的力量,讓北洋做到水潑不進。”
段祺瑞問道:“真要做到這種地步?”
徐世昌說:“朝廷既然奪大帥的兵權,自然是看中了我們北洋新軍,你我早晚會被調離北洋。”
段祺瑞冷哼一聲:“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大帥讓我給你們帶信兒,一定按照既定策略行事。”徐世昌說。
徐世昌預測得很準,段祺瑞不久後就會被調離北洋。
清廷眼饞各地新軍,地方大臣練好了就想直接收為己用,真心太幼稚,還以為和清初一樣,直接用漢人軍隊打仗。
不多時,載振來到屋中:“諸位已經到齊了。”
眾人回道:“見過貝子爺。”
載振大大咧咧坐下:“疏才兄,學生們什麼時候來全?”
“三日後就能到齊。”李諭說。
“就是說還能在天津再玩三天,”載振問向段祺瑞,“段將軍,你們常在天津,這邊又有什麼新鮮東西了嗎?”
段祺瑞說:“奧匈國租界的天仙園最近剛剛完成擴建,明天要舉行盛大演出,譚鑫培等名角都會到場。”
載振家裡有戲樓,無所謂地說:“我在京城就能聽,還有別的嗎?”
段祺瑞有些被問住,此時的他生活比較乏味,平日裡信佛吃素,最多下下圍棋,根本不懂如何伺候年輕王爺。
只能出門叫來天津巡警總辦段芝貴,這傢伙天天在街上亂轉,啥都知道。
段芝貴早在等這個機會,表忠心道:“大人放心,我一定讓貝子爺滿意。”
他進屋對載振說:“貝子爺,白天的戲您見過,但天津還有晚上的戲。”
“晚上的戲?是什麼?”載振疑惑道。
段芝貴神秘道:“天仙園晚上有年輕貌美的女伶登臺唱戲。”
載振心裡樂開了花,但嘴上還是說:“一會兒大夥一塊去聽戲。”
李諭可不想去,他們一開口自己就聽明白啥意思,載振明擺著是讓大家一起當他的擋箭牌。
不過大家不好駁他面子,只能暫時將就一下。
段芝貴號稱“民國第一皮條客”,一招美人計玩得風生水起。
他提前跑到天仙園,找到當下天津第一名伶楊翠喜的義父楊茂亭。
這位楊翠喜姑娘以前與李叔同有一段非凡往事,不過剛擦起火花,李叔同就跑去了上海。
楊茂亭看到段芝貴穿著一身制服過來,連忙唯唯諾諾道:“大人,來快活?”
段芝貴蹺著二郎腿說:“今晚有位大人物來你們天仙園,太后眼裡的紅人,你們知道怎麼做吧?”
楊茂亭道:“希望大人明示。”
段芝貴說:“今晚讓翠喜登臺,該用的招都用上。”
楊茂亭說:“小的明白,但是……行裡規矩,價錢得提前談好。”
段芝貴伸出一根手指:“一萬兩。”
“要得要得!”楊茂亭頓時喜笑顏開,“我這就去好好安排。”
十年前,他買下楊翠喜時只花了七八兩,現在脫手就是一萬兩,簡直賺翻。
夜晚,載振喝著醉醺醺來到天仙園,李諭、段祺瑞、徐世昌裝作沒事人一樣跟著。
段芝貴早早包了場,讓載振坐在中間。
楊翠喜化好妝登臺,口中唱著《花田八錯》,眼睛不斷在載振身上流連。
以前登臺唱戲的都是男人,楊翠喜算是第一批女伶。
載振頓時看得出了神,她哪見過這個!口中不斷稱讚:“還是女人最有媚態,好!好!好!”
李諭卻困得一直打哈哈。
演出完畢,載振拉著段芝貴不斷問此女的詳細資訊。
段芝貴神秘一笑:“大人請到臥房等候。”
載振會意,直接邁不動腿:“好極了!我一定保舉你當黑龍江巡撫!”
段芝貴一聽,眼睛裡的光比載振還亮:“小人不勝惶恐!”
徐世昌等人則識趣地早早離開。
李諭也趕緊去找呂碧城,額,又得彙報一下,雖然還是什麼都沒做。
呂碧城笑道:“女伶登臺,見過的人沒幾個,《花田八錯》可好聽?”
李諭樂道:“我哪懂京戲,但我卻知道《花田錯》。”
“有什麼區別?”呂碧城不解。
李諭隨口哼了幾句王力宏的名曲。
呂碧城訝道:“這是什麼唱腔?”
李諭哈哈大笑:“流行唱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