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初,美國的天文學研究已經是走到了世界第一流,而且會越來越厲害。

當然,這需要條件的,單單那無數的天文臺就讓歐洲的國家羨慕。目前幾乎稍微知名一點的美國大學都有天文臺。

美國工業強大後,自然有很多企業家反哺教育,各種捐助,蓋個天文臺的花費對他們來說如同毛毛雨。

歐洲的大學們最是豔羨不已,有錢也太任性了!再加上李諭現在聲名顯赫,幾乎是天文圈最熱的一人,美國天文學會會長紐康的邀請一發出,立刻有不少大學天文臺踴躍邀請。

這天,一大早有人就來到賓館。幾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進入賓館,來到前臺詢問道:“請問你們酒店有沒有一位叫做李諭的中國人?我們來自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想要與他會見一面。”前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看起來也就不到20歲的金髮美女,她回道:“對不起先生,你們找錯酒店了,請你們去隔壁街區的華夫德酒店。”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人覺得不太可能走錯,於是又說道:“難道不是這裡?”美女說:“先生,這裡不是巴爾的摩,而是華盛頓,當然是我更熟悉。”他們想了想似乎有點道理,於是道歉道:“對不起,女士,我們這就去另一個街區。”美女舒了一口氣,剛一放鬆,又有人找上來:“我們要找一位叫做李諭的先生,我們來自康奈……”美女直接說:“對不起,先生,你們也走錯了,剛才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人已經去了隔壁街區華夫德酒店,我想你們早點追上還來得及。”康奈爾大學的來人立刻感激道:“謝謝女士!”然後接著跑了出去。

金髮美女突然吐了吐舌頭,暗自一笑,然後接著離開了前臺。

“鼕鼕冬!”敲門聲響起,李諭開啟門,外面站著一個高挑的美國女子,頭髮泛著金色,膚色很白又沒有那麼白,而且眼睛是黑色,有一種東西混合的感覺。

美女開口道:“你是李諭吧?”張嘴就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李諭訝道:“你是?”美女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潔白牙齒,

“我叫sierra,來自哈佛大學拉德克利夫學院。聽說你想使用天文臺,我特代表哈佛大學天文臺來邀請你。”

“來的還真快,”李諭說道,

“哈佛大學嗎,既然最先來的是你們,也好,那就哈佛大學天文臺。”現在美國除了西海岸的幾個天文臺,哈佛天文臺的確算相當不錯。

sierra說:“那我們儘快出發吧,不然一會兒又有不少人找上來。”

“什麼人?”李諭問。sierra說:“別管啦,我們快出發。”來到酒店門口,他們上了一輛馬車,接著前往火車站。

哈佛大學在波士頓,坐火車過去也要大半天。路上,李諭問道:“你為什麼有點東方人的感覺?”sierra笑道:“你終於看出來了,我身上有大概四分之一的華人血統。”

“難怪你中文說得這麼好。”李諭說。

“那當然,我出生在新加坡,母親是英國人,外祖母是一位華人,她從小就教會了我中文。”sierra說。

“原來如此。”這種情況不算特別少見,畢竟如今的新加坡、印度之類的地方英國人太多了,選擇定居的也大有人在。

“你是哈佛大學的學生?”李諭問。sierra搖了搖頭:“並不是,我在拉德克利夫學院,雖然教授都是來自哈佛,不過只能算一個女子分院。”現在除了西海岸的一些大學,如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早就開始男女同校,目前美國東部這些私立大學基本都不招收女性,尤其耶魯大學是個超級典型。

哈佛大學也不收女學生,但一些教授在外面的拉德克利夫學院開始給一些女性授課,哈佛也就只好接受了這個專門的女子分院存在。

李諭說:“sierra是你的名吧,不知道你的姓氏是?”sierra說:“egie。”李諭腦子稍稍一轉,突然感覺有點轉不動了,

“卡耐基?!你來自卡耐基家族?”sierra說:“怎麼了?”

“是安德魯·卡內基?”李諭追問道。sierra說:“那是我伯公。”果然是有華裔血統,sierra還能分清這些輩分,如果是個美國人,叫爺爺的哥哥還是叫爺爺的,沒有這麼多稱呼。

不過沒想到她竟然真是來自卡耐基家族。受後世地攤文學的緣故,很多人以為卡耐基是個成功學家,其實在二十世紀初的這個卡耐基是絕對的大企業家、慈善家,只不過名氣抵不上另一個卡耐基。

如果說這個時間點美國排名前四的大財團,鋼鐵大王卡耐基絕對榜上有名。

雖然資產他不見得比得過洛克菲勒與摩根,不過這時候論手上的美元現金,卡耐基絕對不遑多讓。

因為就在兩年前,他把自己的公司以五億美元的高價賣給了摩根。二十世紀初的5億美元啊,這是什麼概念!

從此卡耐基就開始只做慈善,慢慢散盡家財。這種人生格局真的是難以言表。

卡耐基後代很少,倒是與他一起辦卡耐基鋼鐵公司的弟弟湯姆,有不少後代。

李諭肯定知道卡耐基,笑道:“如果哈佛不要你,乾脆買了它!”sierra撲哧一笑:“爺爺沒有那種想法,不過他自己已經建立了一所大學。”這個李諭肯定知道,脫口而出:“是卡內基·梅隆大學吧。”sierra卻眉頭一皺:“不對,應該是卡耐基技術學院。”看來現在梅隆財團還沒有入股,李諭說道:“是我聽錯了。”sierra倒是對卡耐基很有信心:“我相信早晚會是一所大學。”那是當然了,卡內基梅隆大學後世厲害著哪。

“還有一件小事,你有沒有中文名字?”李諭問。sierra搖搖頭:“並沒有,外祖母本來說要在我16歲時給我取箇中文名字,不過她早早過世,只有一箇中文乳名,但……”李諭笑道:“我知道,這個我就不打聽了。”sierra也笑道:“謝謝。”李諭又說:“早上我真沒想到哈佛派過來的會是個女學生。”

“這個啊!”sierra說,

“等你到了哈佛大學天文臺就明白了,除了臺長,就沒有一個男人。”李諭小聲滴咕道:“這個臺長也太爽了吧。”sierra問:“你說什麼?”李諭擺擺手:“沒什麼,我是說,為什麼你要學天文學?”sierra說:“我的外祖父當初可是劍橋大學的物理學教授,我從六歲就開始接受物理學了。”

“好吧,你比我還早。”李諭說。sierra說:“而且我的外祖父也繼承了雷利男爵的爵位,只不過到他那時已經衰落。”李諭感覺這個姑娘也太健談了,雖然是受美國文化影響,不過這時候的美國文化與100年後,也就是李諭上輩子時的美國文化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但李諭也算是明白了sierra的身世。歐洲的沒落貴族多了去,美國人現在有錢了,很多都願意與貴族後代結婚,來提高身家。

正好卡耐基本身也來自英國,對英國貴族的認同感蠻高。而且即便沒落了,雷利男爵起碼當時也是個劍橋大學物理學教授,那時候的卡耐基家族也沒有如今這麼顯赫,畢竟卡耐基的崛起太快了。

來到哈佛大學天文臺後,李諭終於明白sierra路上說的意思了:真的都是女性啊!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放眼現在全球所有的天文臺,恐怕也沒有這樣事兒的。

哈佛大學天文臺臺長叫做皮克林,親自迎出來與李諭握手道:“歡迎你的到來!哈佛大學天文臺全體人員一起送上我們最高的祝福!”後面十幾個女子一起鼓掌,李諭笑道:“臺長太客氣了,我也很榮幸。”哈佛大學天文臺現在的設施算是比較先進的,人員也是真先進!

這事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差不多接近20年前,臺長皮克林準備開展龐大的恆星光譜分類工作,但他的助手做事慢不說,還經常出錯,於是皮克林憤怒道:“我家的女僕做得都比你好!”結果皮克林還真把自己的女僕弗來明叫來了,結果弗來明也是真給力,做事嚴謹細緻,比之前的男助手強多了。

然後皮克林便把男助手炒了。雖然弗來明並不懂天文學,不過也沒關係,皮克林會拍好光譜照片,然後讓弗來明進行分類匯總,總之工作進展得好多了。

受此影響,之後皮克林招的全是女性工作者。當然了,這時候女人的薪水也比男人低得多。

皮克林開出的薪水是一小時30美分,倒是比起其他工作強多了,所以他這裡聚集了全美幾乎最好的一批女天文學家。

這也成了一大特色,人們戲稱為

“皮克林的後宮”。皮克林說:“我是今天上午才知道你會過來,誰能想如今天文學界頂級的學者能突然到訪。”李諭訝道:“不是你派她去找的我嗎?”sierra咳嗽了一聲:“我是越俎代庖,但總歸是件好事嘛。”然後朝著皮克林眨了眨眼。

皮克林連忙岔開這個話題:“快進來看看我們的天文臺。”李諭雖然感覺有點怪怪的,不過暫且還是放在一邊吧,畢竟是真的哈佛大學天文臺。

哈佛大學天文臺的女天文工作者們回到自己的工位,繼續自己的分類工作。

四周全是女性,李諭感覺還真有點不太適應。現在哈佛大學天文臺正在進行的恆星光譜分類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人類丈量宇宙、分析恆星組成、各種恆星物理化學性質最仰仗的一項工具其實就是恆星光譜。

哈佛大學天文臺的研究成果,主要就是可以透過恆星的光譜型別,就可以知道恆星的溫度以及顏色。

稍微多說一下,所謂光譜,可以這麼簡單理解:首先,連續光譜就是完整的光譜,理想黑體發出來的就是,炙熱的固體發出來的也是,比如檯燈。

然後元素可以發出自己的發射光譜,也可以同時吸收它能發射的光譜。

比如鈉,它的光譜只是兩條明亮的黃線。如果在臺燈周圍罩上鈉蒸汽,再得到的光譜就會少了那兩條線。

也就是一條連續光譜上,多了兩條對應的暗線。透過這個辦法,人們就可以知道恆星的元素組成了。

這是個非常巧妙的辦法,是最典型的一種科學方法詮釋自然的途徑。畢竟僅僅在1830年時,法國實證主義哲學創始人孔德就在自己的書中說過:“恆星的化學組成人類是永遠不可能知道的,因為你不可能跑到恆星上面去檢測。”但他可想不到沒過多少年,人類就做到了。

甚至還透過分析太陽光譜發現了氦元素,甚至在1895年,蘇格蘭化學家拉姆塞也真在地球上找到了氦元素。

當然了,光譜學不得不提夫琅禾費與基爾霍夫,雖然兩位先生已經過世,但他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世人,人類可以透過科學探索遙遠的宇宙!

功不可沒。只不過基爾霍夫雖然明白光譜學,但不明白為什麼元素會有發射特定光譜又吸收光譜的性質。

這就是後來量子力學才能解釋的事情了。哈佛大學天文臺這些女天文學家們繪出的雖然只是恆星光譜分類裡最早的一種一元分類方法,但已經揭示了恆星溫度與顏色的關係。

實際上,不僅天文學,兩朵烏雲中的黑體輻射問題,也是在研究溫度與顏色的問題:不同溫度的黑體,它的輻射曲線對應了一個不同的峰值波長。

說簡單點,也可以理解為透過溫度判斷顏色,或者反過來透過顏色判斷溫度。

其實人們最開始就是為了研究這麼個簡單的事,沒想到為此竟然慢慢搞出來了量子力學。

畢竟太陽就是一種理想黑體嘛。之前已經有人開始在做恆星光譜分類,不過做的分類都很少,沒有多少代表性。

而哈佛大學天文臺野心就大了,他們要為20多萬顆恆星進行光譜分類!

這可是沒有計算機的時代,全靠肉眼,手工分類,基本就是這些女天文學家完成的。

現在天體物理學非常受關注,李諭正好可以利用哈佛天文臺再搞點大動作,在他們地界上辦點事,好撬動美國老乖乖地早點退庚子賠款。

早一年都是好事。反正李諭現在最有競爭力的就是大腦,也只能靠這個。

正好他腦子裡關於天體物理學或者說天文學的儲量很豐富,也是看家本領之一。

美國老們,好好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