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幾人下來馬車,準備駐足觀看幾分鐘再繼續趕路,反正現在的城市並不大,不會耽誤事。

恰好旁邊有人在大聲嚷嚷:“神蹟,神蹟!快看我家門口的神像,滴下了來自天父的聖水!”

一群人圍著一個頭髮油油,鬍子很大的中年人,人群中很多還是婦女。

中年人站在一尊耶穌受難十字架凋像前,對著面前的人群侃侃而談:“我早就說過,我能夠預言未來,我腳下這片地是受過福音的,我更是福音之化身!你們看,這是來自主的神水,能夠洗滌你們罪惡的靈魂。”

他身前耶穌像的腳時不時滴下水滴,看起來似乎頗為神奇。

所有圍觀的人都奉為神蹟,紛紛上前接水虔誠喝下。

中年人得意道:“祈禱吧!都記住,這是我拉斯普京給你們帶來的上帝之水!”

拉斯普京!

我暈,李諭沒想到剛到聖彼得堡就遇見了這個超級大神棍。

現在他還沒有進入皇宮,淫亂後宮,不過已經開始在聖彼得堡到處招搖撞騙,目的當然也是想引起貴族們的注意。

這小子農民出身,沒受過什麼教育,之前在一家東正教修道院裡,不過他經常和女信徒苟合,神父為了修道院的聖潔就驅逐了他。

這時候的俄國貴族許多人沉迷神學,拉斯普京瘋狂打造神父人設,竟然真有不少人信。

三年後更是進入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宮,陰差陽錯治好皇儲的病,得到了皇后的信任。

這小子也是真敢,竟然又敢給沙皇戴了綠帽!

雖然沙皇察覺了,但他卻再次透過神棍伎倆得到了尼古拉二世的信任!

乃至尼古拉二世之後在一戰期間御駕親征時,這小子竟然在國內把持了朝政,重要大臣說換就換。

關鍵尼古拉二世非常信任他,打仗前還要問問神棍拉斯普京的意見。不知道一戰沙俄的慘敗這小子貢獻了多少力量。

拉斯普京私下裡非常好色,和很多貴族女性有不正當關係,而且喜歡收集未破身女子的頭髮。後來還傳聞他死後,有博物館收藏了他的“寶貝”,據說很大。

儼然就是俄羅斯版的嫪毒。

李諭對馬爾科夫說:“這人現在看著很受歡迎的樣子?”

馬爾科夫不屑道:“地痞流氓罷了,可惜我們無法阻止信徒對他的狂熱。”

張德彝遠遠看過去,那尊耶穌受難像的腳表面確實在滴水,於是說:“看著好像真是耶穌顯靈。”

李諭最恨神棍,他也顧不上喀山大教堂,在神像四周遠遠地看了一圈,對馬爾科夫說:“你們可以讓市政部門來看看,八成是下水道漏了。”

馬爾科夫一時沒有看出蹊蹺,問道:“下水道?”

李諭點點頭:“神像上有裂縫,我看下面正好是下水管,八成是漏了,然後毛細現象虹吸現象導致水流到了神像上,然後又滴了下來。”

旁邊的李雅普諾夫忍俊不禁:“這麼說,他們喝的都是廁所排出來的下水?”

李諭手指放在嘴巴上:“噓!小點聲,現在揭穿他只怕會引起信徒們不滿。”

馬爾科夫卻大笑不止:“我早就覺得好多所謂的神蹟不對勁,沒想到你一眼就可以看穿。”

這些東西在後世早就都被拆穿了個遍,在李諭眼中都是一些玩得爛的不能再爛的低劣手法。

只不過信徒們正沉浸在喝“聖水”的虔誠狀態中,貿然打斷,然後告訴他們其實喝的都是從拉斯普京家衝下來的馬桶水,肯定會捱打。

幾人忍著笑登上馬車,再次朝著聖彼得堡大學所在的瓦西里島而去。

路上還經過了沙皇所居住的冬宮,冬宮坐落在岸邊,過了橋,馬上就是聖彼得堡大學,距離非常近。

準確說的話,現在全稱應該是聖彼得堡皇家大學,它與聖彼得堡科學院一起成立,是俄羅斯第一所大學。

馬爾科夫首先帶李諭來到了數學-力學系。

自從羅巴切夫斯基開始,俄羅斯就開始成為了數學大國,一直到二十一世紀,俄羅斯數學在世界上都首屈一指。

不過羅巴切夫斯基太超前,他開創的非歐幾何在他死後12年才引起世界重視。

而真正意義上為俄羅斯數學奠定下基礎的,應該就是切比雪夫創立的彼得堡學派。

類似於當年希臘畢德哥拉斯的學派,切比雪夫帶領弟子馬爾科夫和李雅普諾夫幾乎是完全確立了俄羅斯數學在世界的地位。

其實李諭在數學系是不太敢說話的,尤其數學-力學系還是聖彼得堡大學的王牌專業。

強如愛因斯坦後來面對數學家希爾伯特、閔可夫斯基等人都要畢恭畢敬。

只不過大部人應該都有種錯覺,彷彿從近代以來,數學家的名氣都不如物理學家、化學家、生物學家那麼大。

主要還是因為早前的數學家研究的內容多少有那麼一些是可以在高中學到的,比如牛頓和來布尼茨的微積分、高斯的正態分佈、尤拉恆等式、笛卡爾座標系、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等等,別管還記不記得,總歸能說上那麼一點。

但數學發展到19世紀中葉,差不多從龐加來時代開始,或者再早一點,就開始走向群論、數論、抽象代數這種普通人壓根看都看不懂的領域。

當然也有那麼一些特例,就比如數論裡的一些表述很簡單的問題,確實太出名,什麼費馬大定理、哥德巴赫猜想,簡單到無數民科受到陳景潤的鼓舞一個個都想去證明一下。

實際上只要稍稍看一下他們的論文,就會發現下輩子都不見得能看懂。

還有就是現在爆火的黎曼猜想,不過這個難度更大,還是不要想了。甚至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這也是個數論問題,研究的是素數分佈。

至於其他許多名震業內的數學家,在社會上的名氣相比研究理化生的還是小多了。甚至沒多少人知道證明費馬大定理的懷爾斯以及證明了龐加來猜想的佩雷爾曼,這都是超級強的數學進展。

但是搞理化生的業內人士當然深知數學家們多麼牛叉,很多問題都得向他們請教,愛因斯坦也不例外。

好在現在彼得堡數學派研究的多是機率法、微分方程領域,基本還是屬於李諭相對比較熟悉的科目,都會在物理中用到。